文/韩堪锁
第九章 和尚其人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记得有一天朱和尚来到我家的院子给我父亲说:“贤侄,叔今天给你娃下个话,就看你娃给不给叔这个面子?” 我父亲听后说:“我叔说话哪敢不给面子,你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朱和尚认真地说:“叔有个风箱,思来想去的没处存放,这件事还真的把叔给难住了,叔想把这个风箱在你家屋内的板楼上寄存些时日,你看行不行?” 我父亲当时也没多想的说:“不就是个小风箱吗,有啥大不的事,能行,你爱放多久就放多久。” 朱和尚说:“这话可是你说的,要记住,别忘了,那我可就找些人把那风箱给抬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朱和尚找来了好多人,抬来了一口白色的大棺材停放在了我家主屋的正门口。我父亲见朱和尚抬来了个口白色大棺材,一下子就有些发呆了,他问朱和尚道:“叔,你刚才不是说好了给我家的板楼上要存放个风箱的吗?现在你怎么让人抬来了这么大的棺材来?” 朱和尚见我父亲有点纳闷,就说:“贤侄,这件事你就不懂了,人常说,话有三话,巧说为妙,我要给你说我把个棺材放在你的家里,那是个犯忌的话,不中听。我把棺材说成个是个风箱,那是打个比方的说法,说出话来好听,你现在懂了没有?” 我的母亲见状生气地说:“我家又没有死人,你抬个棺材停在我家的门口,这不是明摆着遭踏人么?我家板楼刚好在屋门的上方,你若把棺材架在板楼之上,我们一家人出门进门头上悬个棺材你说多吓人的,你这个和尚还真会选地方,你为何不将你的棺材架到你家屋内的楼上去呢?” 朱和尚听后,笑嘻嘻地说:“侄媳,这你就不懂事了,我把棺材放在你家是为了你家好,是为了给你家冲喜,从今后,你家的这些娃娃中就会有当官的,有发财的,你说这是个多么吉祥的事儿。话又说回来,你看这么多的人都在场,我侄子已经答应了我的事,你不同意,你让我侄子的脸今后给那儿放?今后这件事若让傍人给知道了,对你的名声也有影响,不知内情的人定还说你不贤惠。话又说回来,叔在你家楼上放个棺材又把你的楼压不塌,有个啥大不了的事,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大伙都不要拦着我,我把棺材抬回家就是了。我给晚辈下的活就权当尻子一抬,我这个老脸也不要了。”朱和尚边说话还真的在自已的老脸上搧了个巴掌。 在旁的一位大爷给我母亲说:“娃呀,听叔一句劝,为了不伤和气,让你和尚叔给棺材上搭个红,就放在你家板楼上算了,已经都抬过来了,再抬回去也不好看,那棺材放在楼上,你时常不要去想它,就当楼上啥也没放一样,就没事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我母亲不再说啥了,朱和尚的那口棺材一直在我家的板楼上存放到他死前才抬走的。
朱和尚死之前的几个深夜,他存在我家楼上的那口棺材,经常在夜晚发出嘣嘣嘣的声响,我母亲听见后给我说:“棺材作响,是要装人了,你和尚爷爷可能活不久长了。”我当时听到那棺材作响吓得藏到被窝里连头都不敢露出被子来,头发和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朱和尚,俗名叫朱俊魁,他是民国末年从邻县来到我们村子里的,依靠给人干零活、帮工为生。说他是个和尚,他除了会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外,其它啥佛经也不会念。他之所以自称和尚,就是为了在凤凰台的庙上有个栖身之地罢了。
过去的老人讲:“好人不出门,出门的没好怂”。前些年有个邻县的人在我的商店买鞋,他向我打听说,解放前他们村中有个人名叫朱俊魁,听说在你们这边落脚了,你可知道此人?我说知道的,有这么个人。我反道:那解放以后,他为什么不回到他的老家去生活呢?那个人说:你没听人说吗?“树挪则死,人挪则活”。那个朱俊魁在老家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没脸回老家去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才是这样的原因。
我老姥婆曾给我讲过,有一天,她请朱和尚用推车将后院茅厕的土粪向前院推,朱和尚是个干活很细致的人,他推完土粪后,发现茅厕边上的大石头有点歪,他就用个镢头将那块石头往正的撬,这时只听见石头下边哗啦啦地溜出了一大堆银元,朱和尚见状眼睛都直了,他自从他娘的肚子里出来,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元。只见他立即站起来,将没扣钮扣的上衣左右两下裹紧身子,然后用腰带勒紧,就蹲下身子,就开始将银元大把大把地抓起来,从自己衣领处往下灌,直装得前心后心都鼓鼓的,全是银元。 当时,我老姥婆正在屋内给朱和尚幹面,她听到了银元的声响后,就走到茅厕来看,当她看到银元后就对朱和尚说:“他叔,你捡些,让我也来捡些吧。”朱和尚听后就没理会我老姥婆,当他看到就要凑上来捡银元的老姥婆时,就胳膊向外一抡,将我老姥婆推翻在地,最后她一个银元也没捡着。 朱和尚捡完银元后对我老姥婆说:“在这个兵慌马乱的年代,你一个老婆子要这个东西干啥?你若要了这东西,你和你的小外孙的命就没了,你家以前遭的罪你现在不该忘记吧,我把这些东西拿去,给佛修个庙,也算是你的一个功德。” 我老姥婆说:“按照佛门的戒律来说,你一个出家的和尚是不该贪财的,你若真心将这些银元用于佛事,那我也就心安了。” 朱和尚捡完银元后,肚子也不感觉饿了,饭也不吃了,人也不累了,干活的工钱也不要了,就赶快溜回到了凤凰台的庙上去了。 过了些时日,朱和尚一个人在庙上闲来无事,他感到很无聊,就又窜到了韩家。他进门后,看见我老姥婆正在后院挖土坑,准备用来窖藏罗卜,他走向前去很客气地说:“韩大妈,让我帮你来挖土坑吧,我有力气,一会儿就会挖好。” 我老姥婆看到朱和尚后不高兴地说:“你快些走吧,我从今往后再也不请你为我家干活了,你也再也别上我家来了。我顺便问一下,你上次不是说用那些银元来修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见你有个啥动静呢?” 朱和尚说:“韩大妈,我回去后就立即请了个风水先生到庙上看了看,那风水先生说,今年是南北利,东西方向不利,是不宜动土的。我近日准备到外地去再化些缘,等把钱攒夠了再开工也不迟,再说我朱某人要建庙,就要往好的建,绝不凑合着建,这是个百年大计的事情,不急在一时。” 朱和尚说完话就主动上前从我老姥婆手中接过镢头,高高地举起,一下接一下认真用力地挖起来,当他把土坑挖得又大又深时,又一镢头一挖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朱和尚感到镢头挖在了啥东西上了。只见他弯腰蹲下,用手慢慢地从土坑中抱出一个口小肚大、上有黑色瓷秞的坛子,他打开盖子看,里边装的全是黑色粘稠的大烟土。
朱和尚给我老姥婆说:“这个坛子里边装的全是大烟土,这可是政府的禁品,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上报官府,那可是个杀头的重罪。” 我老姥婆一听慌了神,急忙说道:“这可怎么办呀?” 朱和尚说:“依我看,还是这样为好,咱也是商量着办,你若不同意,就当我没有说。让我先将这些东西背到庙上去藏起来,咱就先没了危险,日后再用它换些银子来,咱给佛把庙建了,再给佛塑个金身,这些都是你的功德,佛会保佑你婆俩人平安无事的。这样以来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我老姥婆说:“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去办。你把这个坛子里的东西弄出去之后,把这个坛子还给我,我想用它装醋用。” 这个坛子的口被镢头挖了个豁豁,可是,用它装醋果然很好,酷存放在坛子里很长时间都不会变质。我的母亲直到现在还对我说,那坛子是个文物呢,我不以为然。
朱和尚在韩家无意之中得到了两笔好处,也算得上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他若用这些财物安个家,过个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偏就贪心不足,反过来又用这些财物来算计韩家,以致于后来不但惹上了官,而且造成的麻烦一直影响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