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96年吧,记不清了,那时候刚读完书出来,我在清溪的一个电子厂上班。有天晚上,像往常一样,下了班在我往宿舍走的路上,有个老乡叫住了我:“小梅,厂门口有人找你”,我有点懵,我进这个厂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到,会有谁找我呢?
来到厂门口,隔着栅栏,我见到了舅妈的外甥女儿,小时候她喜欢去姑姑家我喜欢去舅舅家,我们时常一起玩。我们已经有3-4年没有見面了,见面格外亲切,我拉着她的手“小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小美和我聊了些家常,突然哭着和我说,“小梅,你知道我姑父死了吗?”“什么,不可能”,小美的姑父就是我的亲舅舅,我当时就大声的哭了起来,我忘了小美是怎么走的,我当时悲伤不已,我甚至在责怪妈妈和哥哥,为什么舅舅走了都不告诉我,可是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打电话是要到县城的邮局,所有的沟通联系都是在信里,舅舅走了,怕我伤心,告诉我又有何用呢?
舅舅是外婆家唯一的男丁,妈妈的小哥,上面还有2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舅舅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为人热情,不怕吃亏,有个剃头的手艺,走街串巷,人面挺广,和我妈妈兄妹感情特别浓厚。我爸爸在1978年因意外离世,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家里男人干的活都被舅舅包了,犁田,上窖等等。那时候舅舅是无助的妈妈的主心骨,两兄妹坐在一起吃饭,几碟小菜,一碗米酒,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能吃到2-3个小时,直到现在那种场景依然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我时常做梦梦见舅舅,梦见舅舅把一对解放鞋揣在腋窝下,面无表情,脸色憔悴,赤脚走在沙石路上,脚步匆匆,一直在往前走,我拼命地追往他的方向,可是我怎么也追不上他,我曾和妈妈谈及过此事,也曾想过有机会要去墓地拜祭一下我的舅舅,但由于外嫁,每次回娘家都是行色匆匆,终未能达愿。
回想我最后一次见舅舅的情景,那是过年,我去给舅舅拜年,舅舅门前有条河,我沿着河往舅舅家走,寒冬腊月,在门口的小河边,风呼呼的吹着,在冰冷的河水里,舅舅在洗着鞋子,见到舅舅我大声的喊着舅舅,看到舅舅在洗鞋子,我说我来洗吧,舅舅慈祥的看着我,放下手中正洗着的鞋子,拉着我的手就往家里走,他的手冰冷冰冷。他的脸看起来那么的瘦,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时候其实舅舅已经生病了。
小时候,我特别特别喜欢去舅舅家,总是在星期五放学后,背着书包就往舅舅家赶,舅舅家离我家不远,走路大概20分钟就到了,路上的人看到我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总是会问小妹去哪呀?那时候我总是非常非常自豪的说我要去舅舅家,不仅仅舅舅对我好,舅妈对我更好。那时候粮食还不是特别的充足,每次去舅舅家,舅妈做饭前,总是先把番薯放在米里面煮熟,捞出一锅之后才去蒸饭,两个表哥回来我们就一起争抢着吃。
稍微长大些读了初中,我去舅舅家的机会也比较少了,而更大的原因是舅妈出了意外,有一次去种菜拔苗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滚了下来,被人发现时没有流血,用板车送去医院,因为脊椎骨断了,医院通知救不了拖了回来,永远无法忘记,拖回来的舅妈躺在右边的房间里,一家人围着哀嚎却无能为力,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消逝。舅妈走了,没有了舅妈的家就剩下舅舅(大表哥已成家,分开住了),表姐,二表哥,三表哥。舅妈在的时候,舅舅家门庭若市,逢年过年,三桌四桌,舅妈一走,剩下3个单身汉(舅妈走后,表姐也外出打工了),大家都忙于生计,失了往日的热闹。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然记不清舅舅的模样了,前几天翻看表姐的朋友圈,里面竟然有一张舅舅的照片,记忆深处的舅舅突然就鲜活起来了,想您了,我亲爱的舅舅,安息吧,我亲爱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