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祭

    —— 写给母亲

题记：

人生最悲伤的莫过于亲人的生死别离

      本以为2022可以安好度过、本以为放弃所有事宜可以安心回家好好陪伴耄耋之年的父亲母亲、本以为能继续与老母亲一起窝在松软的床上听她讲那过去的事情、本以为在这个夏夜夜半无眠之时可以与老母亲一起吃渣牙的酸奶冰棍、本以为还可以再为老母亲多做些什么让她好好享受她的暮年生活、本以为……所有的设想与计划终究抵不过残酷善变的现实，世事难料终不能如你所愿。

      2022年4月20日凌晨3时30分我的精神世界塌了大半，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时刻给予我精神力量、远在千里之外永远牵挂着我的母亲离我而去了，尽管曾经做了多种心理建设但这一时刻发生时我依然猝不及防难以接受。她的身影、音容笑貌时刻萦绕眼前、脑海恍若昨日，她还在那里等我回家为我拂尘暖我入胸怀……今日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一百天——我依然沉浸在无比悲伤之中。

    都说情感不及表达的文字可以，文字不及表达的音乐可以。为了忘却的纪念今日我要用文字与在天堂的母亲好好说说话——

      过了四分之一的2022，已过半百的我平日里总是感慨日子过得太快，去年与母亲分别时约定2022上半年处理好身边琐碎小事，在瓜果飘香的夏季再回她的身边好好陪伴照顾她和父亲一些日子，这个约定在四月的春日被父亲突发的病疾打破。4月11日88岁的老父亲右肾囊肿病变突发血尿，病情极其严重守在身边的姐姐弟弟迅速带老父亲入院治疗，两年前右胯关节手术刚刚痊愈的85岁母亲则留在哥哥家由哥嫂照顾，12号中午远在异地的我接到家姐电话：老父亲血尿很严重住在地区医院尚不确定病情治疗方案，咱妈今早凌晨在你哥家早起如厕不幸又摔倒。左侧胯骨骨折拖着刚回复好的打着钢卡子的右腿母亲再次住进医院再次进行手术。医院里父亲7楼母亲8楼，疫情下的医院格外严格所有家属陪护只能留有一人，兄弟姊妹齐上阵依然不够用的，接到姐姐的电话我没有犹豫，把手头的事物尽快处理一下做了核酸即刻出发。遇事多事，一个难题摆在了面前，返程路程要途经好几个疫情区，如果行程码改色就算到家也要被隔离，根本就帮不上忙，情急之中发现只有驾车一路携带48小时核酸检测报告不下高速才能绕开疫情风险城市，且到了哈密可以居家7天1、2、4、7做核酸才能发挥我的作用（这期间正好可以照顾病榻上的母亲），刻不容缓15日晚10点做核酸16日早7时出发，归心似箭一路速奔，咖啡续命一日千里还是觉得有点慢，不敢掉以轻心2800公里彻夜兼程无心观望两侧风光一路向西日月肩行。

      西北的春天是春寒料峭的，今年的初春尤其寒冷，走北线过了延安北入银川和甘肃道路两边白雪皑皑，根据天气预报前两天这里才下过大雪，还好道路上已无积雪开车并无影响，还真是老天恩惠让我畅通无阻，历经34个小时长途跋涉，17日下午6点顺利赶到进入哈密必经的枢纽星星峡检查站，随着大小车辆排队进入检查站一大白说我的核算报告时间不足以到三道岭必需在卡点重新做，这时已近7点40分——心急如焚也要遵守国家号召，于是暂停下来随人流重新做核酸检测并且要在4到5小时后等结果出来后方可放行，努力让自己放松趁此功夫小息一会儿，此时的母亲已经出院在家知道我驾车回家，叮嘱弟弟打电话告知我不要着急安全第一，距家仅剩的270多公里在焦急的等待中显得特别的悠长，深夜一点时分手机APP里的核酸检测报告终于出来，顾不上夜深风大继续开足马力快快回到母亲身旁。

      踩着凌晨5点的繁星来到家门口母亲房间的灯是亮的星空璀璨月高朗丽全然顾不上，敲开家门看到母亲秉着急促的呼吸（术后产生的呼吸不畅）忍着身体的疼痛努力保持平静地对我说：三姑娘你真厉害一个人开车回来还这么快累坏了吧，这回要辛苦你了。望着我疲惫的脸母亲打趣地又说：回自己的小家半年了你还是那么好看（年过半百的我又能好看到哪里）努力克制情绪笑着迎合着母亲的话：我好看不是你生的吗。这一幕竟成了接下来我们母女间短暂相处的两天里最愉悦对话的记忆。进入家门后的第46小时20日凌晨3点40分母亲因术后突发肺栓塞永远离开了我们！从发病到离去的两个多小时里我全程陪护，母亲的难过痛苦、我的茫然不知所措、医生的无能为力、应着我的呼唤母亲从紧咬牙关里努力的回应、这个过程留给我的是母女突然别离的无力回天、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心痛不已，这生死别离的瞬间深深印在脑海，没有眼泪只觉得时间停摆，心痛到窒息。   

    母亲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你不是也有好多话要跟我讲吗，站在你空旷的房间看着你那床榻，我再也闻不到妈妈的味道、我再也抚摸不到你的肌肤、再也抚摸不到你那充满生活痕迹的脸庞。母亲带着她的意念、带着对儿孙们的眷恋不舍永远的走了，这一刻我真的愿意相信生死轮回，愿母亲来生再没有今世之苦痛愿她如愿所有做她想成为的人~

      今日是母亲离世的百天祭日，那别离时刻的影像让我至今难忘并难以释怀！情深之处无以言表，就用文字把内心的拧巴释放出来，我要写给母亲，希望她在天之灵可以看到、听到我对她的追思。

      母亲于1937年冬月出生在动荡年代的东北辽宁一个小村庄，兄弟姐妹五个排行老二，母亲九岁时她的母亲得了病，从此母亲再也没有了童年，她要学会各种劳作技能以帮助家庭度日，母亲一生勤快不辞辛苦许是那一刻就打下了基础，田间地头、缝衣做饭、照顾弟妹，母亲样样都做从无怨言，贫寒的家境和经历母亲依然保有事事做好的要强初心。1954年的冬末17岁的母亲经家长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城市工人21岁的父亲，之后的日子伴随老实传统且有些暴脾气的父亲远走天涯，为他生儿育女历尽千辛顾家育人，虽有埋怨但依然热爱着自己努力打拼的这个家、这个日子、这个倔强的老头和他们的五个儿女。  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看着你们五个儿女再苦再累都不觉得了。喜欢眼下的生活这个社会真好、有你们真好。

      母亲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是经历过新中国成立后的扫盲班，短短数月的认字学习是母亲所有的文化，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却是家中的主心骨、生活的庇护者、儿女未来的指引者、家庭温度的无私给予及维护者！母亲是有生活大智慧的人，这文化无比务实和宽泛，我曾给母亲说：妈你是有大文化的人，母亲也略微自喜且谦虚地说：我哪有什么文化，只要社会太平，咱家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团结一致就好，我和你爸就是没有被教育的机会，学习使人进步你们一定要知道学习的好处，有个伟人都说‘要活到老学到老’这道理一定不差。

      母亲一生愿意接受新生事物关心国家大事，有收音机的时代听新闻有电视的时代看新闻，每每都能给我们传递一些当下重要新闻及事件。她是懂生活的她是贴近生活的，而且我觉得这些也给她在生活中对事物理解和处理上一定是有帮助的，母亲有着坚强且隐忍的个性，跟随父亲南辕北辙日子再苦从不见她悲观逃避，在国家困难时期她依然不忘在传统节日之时在父亲几近微薄的工资收入里节省出钱，给远在千里之外且有着一大家子人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各寄个十块、二十块钱以表达她的孝顺和对亲情的牵挂（母亲的遗物中至今还保留着那些六、七十年代寄钱的票据）。游子在外，母亲从不忘记告诉我们还有许多血亲在北方的老家记挂着我们，念叨的多了我们还真是对远在千里外没怎么谋面的血亲们多了许多亲情执意。不善言辞的父亲有着极强的传统理念，深知父亲的母亲给与了很好的潜移默化的执行及对我们的教化，成人后的我真是觉得母亲是有智慧有文化的。作为家庭的长嫂老家的姑姑叔叔姨娘婶婶们都给了母亲极高的评价和赞扬。

    母亲一生勤俭持家，对自己更是几近吝啬，从来都是把最好的留给父亲及五个儿女，自己总是凑合——吃凑合、穿凑合、用凑合，甚至有病非到迫不得已才凑合着去医院，我们知道她是想省钱是想把那不多的钱用到她深爱的家庭及儿女身上。母亲节俭但不小气，邻里之间总是能和睦相处，我回家带的些许特产母亲从来都能与邻里分享，她常说礼轻情意重。

      许是多年节衣缩食习惯使得母亲有着老胃病，犯病了也常常忍着自己给自己看病吃两片药熬着不愿意再去医院。在母亲漫长的85年里母亲穷其一生给了我们一个平凡且温暖和睦的家，倾其所有让她的每一个儿女受到仅可能高的教育，并辅助儿女们的小家让孙儿辈的孩子们也得以茁壮成长。

    多年来尤其对远嫁的我更是呵护有加，从早期交通不便利的每周一封信（姐姐们代笔）到近时期的隔一两日必有的电话粥，每每回家探亲总是大包小包的为我带我的欢喜之物，不曾间断，电话里也总是围绕工作、学习、生活、孩子在轻松、褒奖、恳切的家常话里与我支持慰问和关心关注，也时常留露出嫌我离家太远的不甘和牵挂。而今母亲走了，永远。。。我着实感受到了我的未来只剩归途，跋山涉水再无家可寻，电话声响再听不到母亲的声音，生活中的烦恼快意再无母亲可分享，我的心从此空了！

    姊妹们原本要在2024年的冬末给父母亲过一个70周年婚庆，这个愿望因母亲先行离去再无可能。

        自父母进入八十多岁以后，因为父亲的羸弱身体母亲一直认为父亲会走在她前面，提早让我给他们老两口备好她们理想的寿衣以备不时之需，母亲告诉我：古语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人老了保不齐哪天的事儿，自己给自己做好准备免得给你们添慌张，母亲就是这样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这两年的她因年老体弱不能自主劳作需要儿女随身边照顾，为此常常黯然难过觉得给儿女们添了大麻烦了，曾几何时母亲一度有些抑郁热爱生活的她居然说活够了。但看到儿孙满堂的那一刻母亲又充满了活力，母亲说这辈子就喜欢过日子。然而她的突然仙逝再也没有了她告诉我的她所有安排和她的日子。而今只剩父亲一人每日拖着日渐瘦弱的身体独自熬着没有她的时光，这百日里父亲曾多次寻找他老伴我们母亲的身影，怕他承受不住这一份打击我们不敢详实告知，只说母亲受伤在医院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父亲在自顾不暇的同时也只能作罢相信，父亲曾经与母亲约定让母亲走在他的身后，母亲爽约了，我相信母亲一定也不想让老父亲知道她走在了他的前面，这日子让我们着实难熬。

      天堂的母亲你大可放心，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一定不会让老父亲太过受罪，一定好好照顾且陪伴他直至去见你的那一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还将一如既往如你所愿：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团结一致！

母亲——我好想你呀！

          壬寅年丁未月壬午日

              202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