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一碟拉粉是在家乡小镇上吃的。
家里的大路呈井字,逢农历二、五、八是墟集。拉粉档口墟日开。当时的小档开在井字的中间,人流最多市场位置。因而时至今日,每每想起吃粉的情形,脑海都少不了一阵熙攘的人流声。
拉粉的老板身材高瘦,常穿一件靛青色的背心,灰色旧西裤,腰间一串钥匙。黑色的雨靴上沾满白色的粉浆,脚肚以下的裤脚全塞在里面。档口简单,除了蒸炉的工具,几张木桌接驳着放,旁边放着几张老式的长款木凳。
叫了吃的,老板就开始操持起来。先用长汤勺从脚边的桶里勺出白浆,平铺在铝制的蒸架里,左右略翻,粉汁均匀铺后,加馅。这是清晨就腌制好的馅,装在老式的印花脸盆里。一勺猪肉馅下去,肥瘦得当,加上少许冬菜调味,加入蒸屉里,洒上一小把葱花,左手一推,蒸屉入炉。
出炉时,左手一拉,白浆已然成粉,刮成一碟,浇上秘制酱汁,一碟冒着香气的拉粉就上桌了。口味重些的,加上苏丹红,便是一回好滋味。
五毛一碟的拉肠粉,是小镇后生记忆中家乡的味道。
出外打工,结婚在外的,回到家来,早餐定要去吃那么一回。临近年节,久不见面的同学,也会偶尔在拉粉档上演相逢的戏码。
只是从前的拉粉档已换了位置,老板也换成了少当家。
忘了是什么时候换的老板。从前的味道依稀还在,冬菜馅肉,价格随物价上涨。只是从前的老板,没再见过。
接班的老板身材墩实,一张鼓着的圆脸,似乎总憋着一口呼不出的气。
他的老婆也加入了帮手的队伍。高高瘦瘦,单眼皮,垂眉顺眼,是个温顺勤劳的女人。可少老板经常当众骂她,大约是因为报错单,手脚慢之类的原因。有时骂得过份,女人也忍不住顶几句。火上浇油,男人越骂越烈,乡下话,夹杂粗言烂语,坐着的顾客也不好插口,多是自说自话。
生意一度红火,两人的对战也愈演愈烈。
后来,偶尔女人也会上场拉粉,手势也掌握了七八分。男人骂声如常,女人也不如当初那般弱善,话来语去,也没了以往那般好气。好几回去打包,在等待时都禁不住问其它帮手,粉做了没,没排到的话,就算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期待那抹靛青色的身影,总觉得他去休假旅游了,这是他的拉粉铺。不知今年,他回了没。
不知今年,他回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