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语女孩

村子有一个怪人,大家都说她怪,我也只好把她定义为怪人了,但是我心里是有一些不忍的。

她和我一般年纪,刚毕业几年就失业在家的人。貌美,爱穿裙子,尤其爱穿白色裙子,本来是一件挺好的美事,却因为白色裙子惹了口舌谣言。

这要从她刚出生的时候说起,那时候她一家就住在村里,她还躺在婴儿床里的时候的事情。

村里有很多猫,家猫野猫都混杂在一起,她家也养了几只猫,猫儿在半夜喜欢在楼顶上聚会,喵喵喵嗷嗷嗷地叫,有时候发情的母猫叫声更像是婴儿的啼哭。她的房间临近屋顶,猫儿经常跳进窗台,在她的小床边聚会。家里疏忽于对她的关爱,大人们都忙于工作,猫儿便是她最好的伙伴了。

“我听得懂猫说话。”她告诉我。

“怎么可能。”我不信。

“我从小就接触猫了,那时候还不会说人话。”

听得懂猫话本不是一件坏事,时代在变,村子已经现代化了,钢筋水泥高楼大厦。

周围的野猫越来越少,她依旧常常跟路边的野猫打招呼,大白天野猫都不出现,夜深了它们就出现了,她时常穿着白裙子对着绿化带喵喵喵嗷嗷嗷地叫,这场景吓坏了不少不知情的村里人,那些闲话八卦就这么传开了。

“住在那栋楼上有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女孩,可能是被鬼附身了,还是梦游症,穿一身白衣服在跟猫说话。”

大家并不在意这样的传言,这是我片面的认为,实际上很多中年、老年人对此津津乐道。

谣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她在悄无声息的受到影响,一直以来都养成了跟猫儿诉说心事习惯,人言可畏,现在跟猫儿说话她都显得那么一丝不自在,她不再穿白色裙子了,也避免在晚上跟猫儿交谈,更是忌讳在绿化带边蹲着逗猫。

后来她的梦境里出现了一群大猫,大猫们抗议她的高姿态,用爪子抓她,咬她。她哭了,在梦里她听不懂猫儿的语言,她跟猫儿变得陌生了,与此同时她又极度渴望跟猫儿对话,去诉说她的烦恼。

现实情况总是这样,你越是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世俗变本加厉地不在意你的感受。

她鼓起勇气,不去理会村里人怎么议论,跟猫儿在绿化带喵喵喵嗷嗷嗷地聊天,有时候野猫们会跟着她到处走动,她像极了动物园管理员。

村里人说她是猫转世,有九条命。说她不吉利,说她嫁不出去。后来越说越离谱,大家都有意地疏远她。

她私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她毕竟是个人,人是社会的动物,谣言对她的影响在梦境的潜意识里加剧了。她经常梦见人追打她,在梦里,她变成了猫,听不懂人话,她渴望别人的理解,变成猫的她去找人喵喵喵叫。那些日常生活中疏远她的面孔逐一出现在她的梦境里,男孩拿小石头丢她,高大的成年人用皮鞋踢她。

越是被抗拒,越是渴望交流。她梦游了,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站在窗台上,喵喵喵嗷嗷嗷地学着猫叫。这样的举动吓坏了村子里的小孩,胆小的孩子夜晚听到她的叫声就哭,成年人觉得她是真的发了疯。

某人家的小孩被吓得不轻,大人报了警,说她装神弄鬼扰民,警察去敲她家的门。

她知道自己得了梦游症,她平静的接受这个消息,那些在内心无数次被演练的波澜已经平淡。她很痛苦,她为什么要听得懂猫儿的话。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听懂猫儿的话,她觉得猫儿害了她,觉得猫儿是肮脏的,小时候她被冷落,与猫儿相处的经历浮现,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像流浪猫一样被遗弃的角色。

她的心态逐渐演化,她开始去告诉那些流浪猫,你们是被遗弃的生命,你们不应该再活下去,世人觉得你们是不吉利的,连垃圾桶都要加盖子避免你们翻找食物。

猫儿的态度冷淡,并不在意她神经质的讣告。她便心生怨恨,怨恨谁呢?她怨恨这一切。

有一天她在绿化带遇见几只小奶猫,她原本是过去做讣告的,顺手扔了点食物给它们吃,路都走不稳的小奶猫哪里会理睬她,只顾着吃东西,她心头一怒,抓起其中一只猫的后腿,往地板上甩,吱的一声小猫就死掉了,其他的小猫还搞不清情况,慢慢地爬着。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那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她实实在在地帮助了那些流浪的猫儿,她想起小时候躺在婴儿床里,如果有一双大手也来帮助她,她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她眼里布满血丝,抓起一只嗷嗷叫的小猫,又是一顿砸,砸到小猫吐了血,已经一动不动了,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摔成了粉碎。那窝小猫都未能幸免。

自从有了那次快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利用自己能与猫沟通的特异,诱捕流浪猫,然后在家里赐予它们死亡。摔打不能反抗的小猫快感逐渐降低,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虐待方法。

一段时间过去,换着各种方式虐待的快感又降低了,她开始以曝光来满足自己的内心。

她把虐猫的照片发给了她的同事、朋友,通过他们厌恶的反馈获取报复性的快感。

有一次偶然的经历,她在QQ群认识了一群和她有一样爱好的人,她们换着姿势虐待猫儿、狗儿,然后把照片发到群里分享。她觉得这样很爽,心里很通气。

直到有一次她脚踩高跟鞋,用鞋跟踩穿一只小奶猫的头颅,她记录下了全程发到网上。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开始有爱猫人士找上门骚扰她。

后来她逃了,逃到了另一座城市,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村里了,我时常还会想起她,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蹲在绿化带,手上拎着小零食,喂着可爱的流浪猫。谣言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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