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见母亲靠着铁栏杆的背影,是在高考前一个月。那天中午放学后,远远的看见走廊尽头,母亲坐在扁担上,靠着铁栏杆睡得很香。一对粘满混泥土的桶,安静地站那儿陪着她。
母亲把挑了一夜混泥土挣到的钱,送来给我做生活费。却轻描淡写地说,昨夜有一工地浇灌,正好缺一人,村里工头请她去帮忙。
高考前一天,太紧张了。去另一学校认考场回来,一个人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太阳火球般烘烤着我,心里时而虚空得啥也没有,时而塞满知识和梦想。拨通了村委会的电话,告诉人家我是刘家村的杨某某,请带个话,让我妈来学校一趟。
事实上,话跟本没带到,效果是我睡了个安稳觉。
刚出校门,看见了母亲。母亲乐呵呵地说,这两天家里没事,正好来城里逛逛。母亲和我一起逛到考点,送我进考场。回头一望,看见母亲,站在家长群里,朴素得十分好找,但淳朴中给我的力量是这世上的唯一。
两天半的考前考后,都能看见母亲。如今想来,那是在城市出踩不出足迹的柏油路上,看见母亲频率最高的日子。
二十一年前的那场高考,把我的人生路从云南一个小山村,画到祖国北方,画到做梦都没去过的哈尔滨。四年回家四趟,看见母亲四次。
02
一个人坚忍四年,阳光四年。在学校的某个铁栏杆处,似乎总会看见母亲依栏熟睡的背影。
山东的招聘老师说,现在交通便利,你父母从云南到山东来看你也容易。不识字未出过远门的爸妈,千里迢迢来山东的难处,我怎会忍心呢?拒绝了山东,回本地,求职无门。用一个星期坐车实地考察,揍合着选择了离家相对近的一县城,为的就是方便看见母亲。
工作后,结婚、生子、照顾公婆、山路颠簸、没车、坐客车带孩子不方便等各种理由,不知不觉中,回家的次数顺理成章地减少了,当年的初心忘了。但每一次,母亲都站在桥上,乐呵呵地等我下车。
后来,有车了。为躲过难走的山路,要绕走其他县城人,好在不用母亲来桥上等了。每次回去,都在家门口,看见母亲在屋橼下坐着,就这么过了六七年。
03
两个月前,要回去办点事,车没在家。就一个人坐客车,下车时,桥在,母亲没在。泪水模糊了,母亲老了,走不动那么远的田埂路来接我了,再也不会为我提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我一身轻松、愉快的回家了。以后的这段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了!
这几年,既然没有意识到母亲也会老,母亲也会有让我在这世上看不到的一天。原来,我是母亲用心制作的风筝。在最好的季节,艰辛地把我放上天空,风筝飞得越远就越难看见放风筝的人。岁月即是母亲手中的线,有一天线断了,风筝也就只能飘了。
想起这么一句话:所谓母女一场,就是一种渐行渐远的缘份。
04
快到家时,一如既往的母亲坐在家门口屋橼下,我看见了母亲。然后,我抬头望一眼天,祈求上天,让我年年如此看见母亲,就像每个春天都能看见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