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日,想到女儿要参加跳舞比赛一天都不在家吃饭,仿佛买菜都没有了动力。懒懒散散地睡到八点多,才起来煮早餐,吃完收拾了一轮再懒懒散散地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
漫无目的地在菜市场闲逛,不知买什么好。直到看到了它——菜市场旁边的杂货铺货架上不起眼的一小包,装在保鲜袋里的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扁扁的深褐色的一个个,而就是这一小包,妈妈和我同时惊呼:雷干!
懒散的我们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妈妈忍不住说,我们好久没有吃过雷干焖萝卜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和你爸爸最爱吃雷干焖萝卜吗?
我当然记得。在儿时,那物质匮乏的年代,雷干焖萝卜,无异于异常珍贵的人间美味。
雷干(其实是有虫字旁的,但手机打不出这个字),应该是某种贝壳类的肉,晒干了就变成这样扁扁的褐色的样子。可是,像鲜冬菇晒干后晒干后带着浓郁的香味一样,这雷干晒干了也有特殊的香味。说不清为什么,就像鱼之于猫,这雷干对于儿时的我,有着致命的诱惑。那种美味无法形容。
记忆中,父亲和我很巧合地同样喜欢吃好几种东西:牛腩焖萝卜,仔姜皮胶焖鸭,还有这个雷干焖萝卜。每一样,都是固有的搭配。而记忆中,仿佛雷干也只有这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一种做法,那就是雷干焖萝卜,而且必定是白萝卜。不知是我们的固执,还是其实根本想不出另外的做法。反正就这样已经够美味,美味到已经懒得去想另外的做法。
父亲也每每会在像今天这样的初冬微冷阳光充足天气干燥的季节买回雷干,再买回这个季节最应节的白萝卜。然后兴奋地和我说我们今晚整雷干焖萝卜!然后,我会和他一样兴奋。对了,忽然想起,为什么雷干和萝卜是绝配?因为它们都是这个季节最应节的,话说冬天的萝卜赛人参啊。
那时父亲会在院子里生起一个煤球炉,上面架一口铁锅,铁锅烧红了,倒入生油,加热后丢入一块拍松了的生姜,爆出香味后放入雷干,不停地翻炒,直至两面金黄,再放入切成一大块的白萝卜,再翻炒,翻炒。然后加一大块黄糖,一点点鸡精,一大勺水。盖上锅盖。水开后,慢火,再焖半小时,水只剩一点,加入盐调味。此时的白萝卜,因为吸收了雷干的褐色,不再是简单的洁白晶莹,而是也变成褐色,如同剔透的琥珀。
这时,煤球炉的红光映射在屋子里简陋的墙壁上,满屋子弥漫着雷干的香味,而这样的冬天,也不再寒冷。而在我眼中,做这道菜时的父亲,就是那个超级大厨!
今天在菜市场,我和妈妈的记忆瞬间被点燃,我们就这样循着记忆,买回这样的雷干和这样的白萝卜。然后由我来精心炮制。白萝卜依然是那样清甜,雷干依然那样带着特殊的诱人的清香。那一盘雷干焖萝卜,被妈妈赞口不绝吃个精光。
我想,在妈妈眼中,我也早已是那个超级大厨,记忆中儿时的美味,也可以经由我手,穿过岁月,轻易地重现于舌尖。只是,某种东西,再也无法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