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出头那几年,从家里到学校只有一辆红白相间的T字头火车,剩下的大都是从四面八方晃荡荡摇过来的绿皮车。
几晚上睡不好突击考完试,盼来了放寒假,好不容易买到的绿皮车硬座,要从冬夜10点摇到第二天早上7点,前半夜可以聊天打牌吃瓜子,后半夜实在困了,就在臭轰轰的暖气流里,酝酿着年轻时的选择,一时迷糊一时清醒。
第一次睡火车卧铺,用了34个小时从西安到广州,那是带着想有一番事业的心叫我哥给我买的火车票,一路上不爱说话的两个人各想着各的心事。
当北方的黄土和平原越来越远,车窗外面倒退的南国山水所带来的兴奋激动,是远远大于在一个陌生城市如何能活下来的焦虑,年轻就是这样,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成熟是付出了代价的,因为了解了,才有了忧虑。
从广州下火车,再坐大巴到深圳,再倒车到关外的应人石,一路上越来越荒凉,恋恋不舍的大都市一点点模糊在身后,后来我才明白,繁华是人人都能看到的,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一个人所眼馋的美好和幸福,都是要不遗余力去争取的。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段时间自以为只要逃避了痛苦,就能找到容身之地,其实是走向了更深的沟渠,该在坑里受苦的时候,真的不要哭着爬出来。
这两年出差的时候,多是轰隆隆的飞来飞去,真的有越来越多的忧虑找上了我,事情却办的越来越利索,在高速省时的舒适和下机后的匆匆忙忙里,却再也找不到旅途的里的自在。
一直觉得,稀薄的气流里看团团的云海和大地的静脉,总不如火车从黑呼呼的山洞再钻出来时的豁然开朗,凡事没有了悬念和等待,也就没有了意外的惊喜。就像神话爱情故事刚刚讲了个开头,就被剧透有情人难成眷侣的结局。
只要想,总有机会来弥补错过的火车旅途,去年八月,一路火车掠过昆明丽江大理,座位上暑假出行的学生娃,三言两语川腔后就打破陌生,嘻嘻哈哈耍起了纸牌,爽利的笑声在进入楚雄的群山后,就将大理淋过的雨甩出一片白云天,我眯眼望过艳阳青山,又开始了无意义的思考人生。
一个火车上遇到的老大姐,是个爱自由的人,我看到了她手机相册里的大江南北、高山绿水,退休后与自然的亲近让她洒脱的没有陌生人之间的紧张,在她心里不论景点还是旅途,都是能拿来美化心情的,火车也是她到达远方的第一选择,不仅因为窗外的风景,更是珍惜这陌生交集里的故事和温暖。
其实,窗外掠过什么风景,并不重要,偶遇到什么样的人也不重要。我宁愿呆呆望着车窗外,让流动的思绪,跟着铁轨有节奏的运动,平常包藏起来的心灵,才算是有了一个流淌着的寄托。
这一刻心中沉积的尘垢,随着移动的风光吹落在路上,美好的往事就深刻了起来,像电影般回放在脑袋里,只是傻傻的笑,不出声。
埋头于生活的事务,还有粘人的手机,都快忘了绿皮火车,还有发呆的时光。我已经弄丢了童趣,如果,再也不能扒着火车车窗,去看沿途的风光,人生该有多么荒芜……
(如果喜欢,可以关注 微信公众号:一只慢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