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远眺的时候,每见苍山逶迤,巨龙横卧,顿觉山的伟岸和遥远。山的那边是什么,山的上面又是什么,与山初相遇,疑问在心头。后来多次登山,当然是可见的山近处的山,每每疑问,每每释怀,每每释怀,又每每疑问。最近记在心头的,是东大山。
东大山是打记事起就有的一个概念。那时候,人小,腿短,腹中空,天气晴朗时,东方依稀可见突兀的山峦,因为方位的缘故,时称东大山。东大山不仅我没去过,就连大人们也没有机会去,肚子都吃不饱呢,还有闲心去爬山吗。同样又因为方位的缘故,朋友称之为北大山。记得第一次听朋友说起北大山的时候,我感到莫名其妙,明明白白的东大山呢,怎么是北大山?现在看来,山真真切切地立在那里,叫什么大山,全看你站在哪个角度、用什么眼神。
春节过后,有几天闲上加闲的日子,我驾车去爬东大山。之前以为很远呢,使用导航一看,其实并不远,三四十公里的样子。于是,出县城,一路向东,悠哉悠哉地走。空气是清冷的,人们是悠闲的,上班的人们遇上了假期,农人们赶上了春节,一年节令早有安排,甚至树木都落光了叶子,停止了生长,规划着又一年的四季。田野也在越冬,土地的肌理在庄稼的根茬里裸露,是现代,也是原始,是细腻,更是粗犷。世风已经有很大变化,成群结队拜年的乡亲已经不见,静默已经慢慢变成了习惯。路上不时有行人车马,岔路也多,车行不快,约摸经过个把小时,来到山门。现在不是过去,许多山都被安上了大门,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交了钱,进了门,不想再交钱坐车,捋开步子往山上走。
山不高,也不陡峭,初走如履平地。上山修的有行车道和台阶。不坐车,就走台阶。台阶是近道,有些高度,走着走着就出了汗。脱掉外衣,放慢脚步,四顾山峦上衰败的树木野草,想象着它们曾经的样子。东大山是有故事的,有些台阶转弯处立着牌子,现代人用现代的方式说明此处曾是魏夫人练兵场、彼处曾是白龙马吃草处云云。一座大山,屹立千年,见证风雨兴衰,也许曾经本就有不少故事,加之后人回想和编纂历史,于是乎,山的吸引力来了,装上山门,哗哗的票子也来了。历史就如同四季,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山还是那座山,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脱掉衣服嫌冷,穿上衣服出汗,我只有走走停停,穿穿脱脱。普通人这几十年,本就不少折腾,更别说那些精力旺盛爱折腾的了,不折腾个天翻地覆不足以解心头之恨。山头总是令人向往的,因为你不知道山头的模样。许多人总是对于未知充满好奇,未知的人,未知的风景,未知的境界。好奇心又催生了内心深处用之不尽的动力,于是我继续拾级而上,由内而外的热和四周的冷在身体的表面相遇,冷中有热,热中有冷。没有计算走了多久,总之,感觉有些疲惫的时候,我来到了所谓的山顶。
是的,山顶。但我几乎不相信我的眼睛。眼前不再有台阶,但有延伸上来的路,可以行车。有一架飞机,好像是铁皮制作的,深灰色的外皮,大概是个模型吧。高处有一个防空洞,往里走了好像大约十几米就是一堵墙了。出了防空洞,旁边是一家小卖部,卖啤酒,卖水,也卖烤肠方便面之类。要了一碗牛肉面,方便面里夹杂几片硬币大小的牛肉片,牛肉和面都有了。山上的风比较凉,稍事停留,便有了寒意。小卖部旁的一间房子,门上挂着“神算”的牌子,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悠闲自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拿两句《易经》的句子来测试,他什么也不知道。原来,外人眼中的所谓高人,是住在高处之人呐。
挥别了山顶和高人,我顺着来时路往山下走。这回路熟了,没有了陌生感,下山的路也轻快了许多。
2025年7月5日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