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

我们终于搬进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在这里她可以洗澡，唱歌，听音乐，看电视，看书，写字。我们有了自己的床——一张最大号的床垫。我快乐得像只小鸟。然而……

■夜色已经深沉，行人渐已稀少，路旁茂密的树叶下有着一对情侣在深情的接吻着，那女孩紧紧抱着那男孩，陶醉在爱的海洋里，似乎忘记了周围一切的烦琐和世俗，那一刻，也许世界只有他们俩。我忍不住注视着他们，心里不由地生出些许悲哀，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想着那个阴郁的晚上，她给我的一个长吻。

爱有时也是一种痛。

已经有近一半的路走完了，时间开始走得越来越慢，等待是难捱的，特别是不知道结局的等待。那是一个恍若隔世的夜晚。我买了肉、鱼还有红酒。我想我是喝多了，我想我说了很多话，我想我是流泪了……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我甚至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她不走了。

我想是因为可怜我。

但是她仍然会回四川一下，只是承诺会回来。

这对于我已经是奢求了，我已经很兴奋了。等待……无非是等待，相对于重逢的幸福，这算什么？只是不要太久……

黑夜中的人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冥冥黑色有着可怖惊人的重量。在黑夜中行走，寂静的黑夜深处，似有只凶猛巨大的兽。指尖的感觉沉甸甸的，象是有了露珠。只是看不见，却仍是看不见。所以，所有在黑夜中行走的人都已低下了他们曾自以为是高贵的头。而且，渐然卷曲成球，悄无声息地左右滚动。我专心陪她们玩了一个星期，留下一些照片。至少，如果她离开了我，可以有些纪念和我一起被火化……

■分别

她终于还是启程回四川了。我不愿意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晚上，她走之前的晚上，我们疯狂地****，似乎想把所有的一切都送进她的体内……

然后，我静坐，手足无力。我疲软的欲望呵，今生今世也是去不了那长满草与芬芳的山岗。

我静坐，子夜时分，身边女人洁白的躯体潮水般汹涌，我会被淹死的。

我喜欢水，所以我也渴望能在水里死去。我喃喃自语。

我身边的女人呵，却忽然坐起：“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很是吃惊。这诧异的声音呵，却如只冰凉的手，扼紧我咽喉，让我无法呼吸。仍然是刀般的锋利，仍然是冷漠与无情。笔与纸在时空长河中咽声哭泣。它们都要去了，所有不再属于“文明”的东西都要去了。指尖在键盘上奔跑，发出落雨的声音。机械与钢铁间的神经坚韧宛若蜘蛛的网，密密的，细细的，恍惚是雨，这雨下得真大。是呵，在这个孤独寂寞的房间里，这雨可下得真大。

有人在叹息，叹息的声响飘然忽不定，宛若琴在水里，被水里柔软的暗流抚摩，发出令人不可思议的韵律。

似乎明天，她将带着我的生命启程，之后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无论如何，我会相信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的宝贝！明天你就要回家去了……你知道我不希望你离开，但我还是同意了。半年了，你独自在北京一定很想念家乡的朋友吧。看你和你妹妹谈论过去时的眼神，那么快乐，你一定很想回去看看他们，还有那些回忆--美好的、痛苦的……人之常情，我理解。就是想给你写封信，却不知道要写什么……真是惦记你、担心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错误，这是我们相识以来我第一次放手你走，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

记得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你表现得冷漠，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向我表露。而现在，你会躺在我怀里，搂着我的胳膊，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我们从地下室到廖公庄，从廖公庄到佟家坟，从佟家坟到通州我们自己的家，经历了多少困难，我已经数不清了……

有时记忆里会闪出那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温度、没有距离的地下室。阴暗、潮湿是我最深刻的记忆。在大水房里用冰冷的水洗衣服，然后挂进酷热的阳光里；窄小的床让我们依偎着相互温暖；还记得你冰冷的肌肤在我怀里颤抖；狂热的夜里冰冷的空气中挥洒的汗水和你的欢叫；邻居婴儿的哭闹；超市门口的烧烤；街道拐角的川菜馆；网吧、尖刀、檀香和红色的蜡烛，以及发霉的气味、潮湿的被子、初开的桃花和路上王菲的歌声……

然后是一个砖瓦大院。不隔音的木板墙、吱嘎做响的木板大床、漏水的洗衣机、灯泡上的燕子窝、连米饭都没有的饭馆、每天早餐的肉包子、白色的枝子花飘香、一千零七十九根枕木、仍旧是红色的蜡烛、棕色的檀香好像就在眼前。

你病了的那个不眠之夜，我终于明白了你对我有多重要……

那是一段甜蜜的记忆。还记得欢欢么？爆像蜡笔小新的圆圆……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笑……有时候我想，感情是件很奇妙的事，她就像一片祥云，可以把你托到九天之外，俯视一切感觉都是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我们很近，我们正在融合。你有很多想法，很多顾虑，我都了解，只是没有机会说。姑且放置，其实我不太会说，做吧，我会让你了解。你有很多过去，有很多回忆，我也知道，我理解有些事是很难忘记的，姑且放置，我无权要求你忘掉它们，也没有必要，那是你成长的轨迹，没有它们就没有现在的你，就没有我深爱的兽。我感谢那些过去，尽管有时想起来会心碎……

你是个出色的女人（这不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能算压力），我欣赏你，别跟我说你什么也不是，在我心里你是一切！想听真话么？有时候我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年轻，虽然身体虚弱脸色灰暗，但掩不住你的美丽，如果你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会很有活力精神充沛，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疑。而我，而立之人，一无所有，离过婚，木呐，浮躁，工作不认真，最主要的就是”瘦”：）”养不活”，透支着有限的生命在我的最爱，痴迷得一塌糊涂……在认识你之前，父母是我唯一生存下去的理由。而现在，有了你，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一场赌博，我用一切来赌我们的幸福，我自己已经有9成的把握，就看你的了！别跟我说你不屑于此。你只是受伤太深，不敢再尝试不敢相信，你只是害怕着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痛。振作起来宝贝！我们俩全是天才！你可能觉得可笑，可惜我就是这么想的。白痴么？也许。不过我不在乎。白痴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女人们闲得无聊造出来的。我就是你的白痴了，怎么着吧！？

在我还是个青春期的小男孩，我曾经幻想过有位美丽的少女与我共渡爱河，携手人生，直到有一天我们老得不能写也走不动，我们仍用彼此的眼神把无限的爱传递给对方……

我也曾幻想着在我弥留之际，有一双和我一样苍老的臂膀，搂着我，用泪水驱走我对死亡的恐惧，在最后的时刻我要告诉她我一生多么爱她，告诉她能和她度过一辈子我是多么满足，告诉她能拥有她让我感到多么的骄傲，同时我很高兴她能接受我的一切……

真实生活总是很平淡的，激情和快乐也是短暂的，就如同你说过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如果两个人心心相印、共同努力，感情没有理由变淡的，只会在彼此的相互扶持中越来越深，10年20年30年40年50年……更长。

看看那些彼此搀扶着蹒跚跛行的老人们，垂暮之年不也是一点一点走过来的么？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每一天的积累，留到以后将是一份无疑比拟的感情。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对么？！我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我有和你一样的自负。如果我认定了，我就会一往无前，不顾一切。同时我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知道我需要什么，直到我在做什么，更了解每一个抉择之后需要面对些什么。有困难，克服了继续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克服了还上……其实你也是。你小时候每次闯了祸首先考虑的不就是怎么解决么？你只是迷茫了，状态不好。慢慢来，不用急……引用你的一句话--倒了我扶，再倒我再扶……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一边支持你、帮助你，我相信你也会的。你对我很好，关心我，惦记我。我很高兴也很幸福。交给时间吧。你在我怀里会感觉温暖，相信我吧，永远不要怀疑我的话那天晚上看着你在电视前面唱歌，投入、优美。我很陶醉。你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让我看到了你的专注。这就是你喜欢做的事。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这是我们的家了，真的觉得这是我们的家了，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地方……家真好！真想和你成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有我们俩。

明天，你就要走了。一路小心！给你买的药带好，记得按时吃！少抽烟！对你身体有好处。注意身体，一定要注意！心里有些愧疚没能守在你身边，你不会怪我吧？下火车记得给我打电话！听话，别忘了这边有人在惦记你！好好休息，把手续办好，别忘了！^_^我等你回来给我过生日……我会在家里耐心地等你，5号那天，我会早早回家，你可要记得给我买蛋糕哦！

蚂蚁阿德2001年8月10日

■火车启动了。她在车厢的一个一个车窗里闪现，我也不停地向前奔跑，企图追赶上越来越快的列车……在一个车厢的连接处，她没有再出现。我的心簌地一疼，犹如一条细细的丝弦将我的心脏连根拔起，冲出喉咙……我颓然坐在地上，丢失了一切。这是一场赌博。我压上了我的生命，她带着我的赌注远走。运气好的话，我会赢回我的下半生……我的泪崩然而下……

■思念凭借潜意识，我回到我们的家。白色的康乃馨盛开在桌上，空灵寂静。我注视着花朵，眼前闪现出你送给我的第一枝花——马蹄莲。像你一样的马蹄莲。没有根的马蹄莲，只开放在水里，修长、挺拔，突兀地绽放，鲜艳、亲近。它是开在水里的，且只开在水里。水是她唯一的情人，无论在江河还是水塘，水，不能太汹涌湍急，不能太平静如死，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它才会骄傲地生长、绽放……

我爱马蹄莲。因为她。我将她身上的美丽汇集起来，好好烫平了收藏起来。我只是思念，仍然在仔细思念，仔细地把过去的那么多东西一点一点想起。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仍在呼吸，血肉仍然还在生长，真切的，暖暖和和的。就好象眼前这些阳光，随意而自然地开放在每一片土地上。阳光是温和的，慈爱的，象位母亲，而不是娇嗔的少女或是那恶毒的悍妇。阳光温柔地照耀着，照耀着每一个人，在大地上生长的每一个人。我的思念便在这如水的阳光中游动，自由自在，尽情尽畅……

内心好像一片森林，似衣橱里的架子一样规则整齐，凌乱的只是衣服，需要一件一件地打理。像我不知所措的心。我写下这段文字。此刻，我心中充满了写下这段文字的美好感觉。真的是奇妙无比呵，过去的那么多东西虽然在今天已落满灰尘，而且有些上面还布了几丝蜘蛛网，但它们就这样静静地沉默在生命的角落里，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尽的魅力。过去的也许都会是美，今天我的思念亦将成为过去，若干时间后再将此刻的思念想起，不知心里的感觉会是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