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解《西游记》

      一部《西游记》,可究天人之际,可通古今之变。只是本人才疏学浅,难以深解,精读原著之后,最多也只能理解到王阳明心学这一层: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东土,一念极乐,“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实是不能如《西游记》研究专家那般,一直联系到量子纠缠和黑洞探测。然而作为普通的读者,深读一部喜爱的作品,为的也不过就是跟随作者一起感受山河冷暖,解读世道人心,希望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能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

      “人心生一念,天地皆悉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而一部《西游记》我细读下来之后,却深感善恶之报不平,乾坤果真有私:先说八戒,话说猪八戒本是天河水神,天蓬兵马大元帅,只因醉酒之后,色胆包天,调戏了月宫嫦娥(原著中不是月宫主人太阴星君,月宫中所有仙子都叫嫦娥、素娥之类的,八戒喜欢的好像是叫霓霞仙子,说是旧时相识。),就被玉帝罚打两千锤,贬下凡间,还错投了猪胎,成了黑猪模样,从此无缘于他所喜爱的任何女子。所以,有人调侃说是,八戒太没眼力见,调戏了玉帝看上的女子,才会被罚得这么狠,不管怎么说,八戒毕竟是起了邪念,罚他也是活该。那唐僧就比较惨了,他本是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只因不听佛祖讲经,就被罚下界历劫,整整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所以,现在的孩子们,上课一定得好好听讲了,佛祖都忍不了的事情,老师如何忍得?还有沙僧,人家一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好不容易熬到了卷帘大将的位置,只因在蟠桃大会上,失手打碎了王母娘娘一个琉璃盏,就被罚下流沙河,不得已做了妖怪,这不是逼良为娼吗?诺大的天宫,什么琉璃盏那么宝贝,难道是她王母娘娘初恋纪念品啊?小白龙就更不用说了,本是龙宫三太子,只因新婚在即,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和九头虫在一起,一气之下,失手打翻红烛,烧了玉帝赐的新婚礼物夜明珠,就被判了死刑,是什么了不得的珠子,需要一条人命来抵啊?何况人家这里还有一个夺妻之恨呢。如此看来,这都是些什么伦理秩序啊,难怪孙悟空要大闹天宫,这个天庭规矩是早该好好改一改了!

      只可惜,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最终结局,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虽说如来佛祖法力无边,可在跟孙悟空的对决中未免胜之不武。如若淋漓尽致地打一场,悟空就算不能取胜,却应该也还是能过几招的。孙悟空的传艺师父可是菩提祖师,据说他是如来佛祖的同门师弟,功力怕是与如来佛祖不相上下,只是无甚功名之心,做了隐士高人。悟空是他深爱弟子,只是后来因为太显摆,惹了师父不高兴,传艺也就到此为止了。即便如此,悟空也已经搅得天翻地覆了,试想一下,如果孙悟空能把师父的本事全部学来,怕是三界真要改天换地了。而且纵观整部《西游记》里的如来佛祖,是真没有多完美,明目张胆地袒护索要人事,还说经不可轻易传人,不是他自己安排观音菩萨让唐僧取经的吗?如果当初唐王没有御赐紫金钵,师徒四人就是身无长物,难道真经真就不给了,八十一难全当探险了?后来还当着唐僧的面,说什么东土大唐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唐僧师徒即使走到灵山脚下,佛门胜地的时候,不是也遇上了打家劫舍之徒,屈打成招之事吗?《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在这里应该是有反讽之意的。我倒是觉得,书里布袋和尚弥勒佛更有佛祖之相,总是助人于无意之间,从不道破。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既然《西游记》是以美猴王孙悟空为主角,当然是自带耀眼光环的。孙悟空的敢爱敢恨、疾恶如仇虽让人无限向往,却还不至于让人动容,世人最敬重的应该还是他的重情重义。三打白骨精之后,已被唐僧赶回花果山的孙悟空,对来搬救兵的猪八戒说“我老孙身在水帘洞,身逐取经僧,师父他步步有难,处处该灾,师父他到底在哪里受难?快说,免打!”,听了之后,让人无不感慨于他的情义千秋。一开始读《西游记》的时候,就有一个细节打动我至深,在平顶山孙悟空见九尾狐狸后,想要变小妖下拜时的心理活动:“我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如来佛祖,毕竟是人家手下败将,拜一拜也是值的,观音菩萨和师父,是指路人和救命恩人,自是该拜的,可如今却要来拜这个老妖,心中多有不平。由此可见,在这世间,即便没有欲望,但只要有感情,便终归不得自由自在。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总有一些人因为在乎而忍辱负重,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都有他的不得已,何况是我们?

    最后来说一说86版电视剧《西游记》对原著的改编,个人觉得最好的一集就是女儿国的那一段,原著中可没有那么多的缱绻情愫,最迷离的描述便是,女儿国国王要来拉唐僧共乘凤辇时,“那长老站兢兢立不住,似醉如痴”。电视剧中就丰富多了,还加了一首唯美好听的《女儿情》,唐僧的一回首,一停留,还有那一句似有若无的“来世若有缘份”,仿佛是六世达赖仓央嘉错穿越了,“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当然这里面是因为有两位演员自己的感情渗入,二十年后 《艺术人生》 的舞台上,当年扮演女儿国国王的朱琳的一句“自女儿国一别,已有二十载,御弟哥哥,别来无恙!”  瞬间满座唏嘘,台下当年扮演唐僧的徐少华,早已泪盈满眶。据说,他们当时在剧组一见倾心,相见恨晚,但是罗敷虽无夫,使君自有妇,只有生生地斩断了这线情丝。所以这段表演也是他们留给自己最后的纪念,克制而又深情的演绎,还是打动了亿万观众的心。自从看了86版《西游记》后,其他任何版本,包括什么前传、后传,大话之类,我全都没有看过,因为感觉就是在毁经典,也不相信除了六小龄童之外,谁还能演得了孙悟空,只一个孙悟空的眼神就至今无人能及。章家世代猴王,家学渊远,况且这里还有一个生命之殇呢(六小龄童章金莱的二哥,艺名小六龄童,是一个天才美猴王,小小年纪不幸因白血病离世),真不是谁都能演的。

    《西游记》的最后,虽然唐僧取得真经,五圣归真,算是苦尽甘来,诠释了奋斗的意义。但终归还是会让人心有不甘,因为孙悟空最终还是回归了正统。其实四大名著的故事最后都有一份余憾:贾宝玉最终还是去考了功名,梁山好汉最终被招了安,三国最后三家归晋,其他三部都是悲剧,《西游记》算是好的了,除了孙悟空算是被磨平了棱角,其他几位的结局也算是功德圆满了。纵有千古,横有八方,前途似海,来日方长,遇见一本好书,播洒一路书香,在一个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简单的时代里,我选择先让灵魂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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