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呓语（原创）

天还没黑，江苏环达公司派往西南办事处的负责人张一峰就已到了成都。是沈东北去火车站接的人，瘦高杨和侯振江在住处静候。张一峰长得五短身材，发粗硬中长，脸宽嘴阔，眼小而聚狡狎之光，鼻翼挺拔尖部成钩状，视之即知乃不善之辈。

        沈东北左手拎包，右手拖拉型巨色黑的旅行箱，满面含笑，恭维谄媚态尽显。张一峰迈脚进屋，如入己屋般安适。瘦高杨忙起身相迎，侯振江也从座位上立起。沈东北郑重向二位介绍道：“这是总部派来的西南办张主任，以后就由我们张主任带领大家开展大西南的市场了。”“欢迎张主任，还望张主任以后多关照。”瘦高杨紧走几步，握住了张一峰肉墩墩的大手。侯振江心里极不情愿似的也伸出手去，脸上却竭力控制着排斥的心态，波澜不惊的湖面下却急浪滚涌。张一峰只与侯振江敷衍地轻握一下，就抽开了肉手，随沈东北进卧室去了。

      侯振江身子僵在那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拉了条椅子干坐着。瘦高杨朝侯振江挤挤眼，又向张一峰进去的卧室撇撇嘴，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向来最会表演了，人前人后，两个面孔，杂揉在他的躯体里，可以作个很好的演员了。这样的人也很会来事，若他有事求你，总有办法让被求助者不忍拒绝。但这种人一般吃不得苦，干起事来也不踏实。他们的功夫是用在揣摩领导的心理，日日思谋的是如何讨哄好顶头上司，进而沾得些便宜实惠的。也难怪他要倚棵大树遮荫。他这种人怎甘愿去吃苦受累，靠死跑死缠着做得一点业绩？这样的人往往看上去有点轻佻，讨女人欢心也很有些手段的，故而无论天涯海角，身边总断不了妖媚的女人，美女子不都喜欢听些奉承话吗？这样的人正会投其所好，俘心高人矣。记得有次，瘦高杨一个人遛弯到蜀都广场，搭讪认识了一川地美女，没几天便揽酥人于怀。女子长得实在好看，不仅脸眼口鼻组合和谐，连身材也是一流，增减一分都不可，直叫侯振江与沈东北暗自艳羡。沈东北酸酸地说，这小子撞了桃花运了，侯振江也说，这女子上了贼船了。后来瘦高杨与这美女终日如胶似漆，开支自是难以支肘。天长日久荒废了业务也是必然的。况且瘦高杨也是个穷小子，父母也只是三四线小城的工人，日子并不富裕。川女子也不傻，见他是兜里没什么钱的小业务员，一张甜嘴也不能日日当饭吃，她还指着二次投胎过上锦衣玉食，出有豪车，住是别墅的生活呢，总该不负了这年轻美丽的容颜吧？也该各走各的路了，当初被瘦高杨的甜言蜜语灌得也着实享受，有哪个女人又拒绝得了异性由衷的恭维呢？如今一提起分手，瘦高杨就又是哀求，又是发誓，连写血书这么可怖的手段都用上了，就这也没有拉得她回头。那段时间，瘦高杨像变了个人，整日郁郁寡欢，对别人也是不理不睬，活死人一样。直到后来，他去重庆出差，又认识了重庆大学一女生，才重又恢复了昔日的放荡不羁模样。

        侯振江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九转回肠一般，若叹息，似吟哦。他窘得有点坐不住了，屁股移了移，似乎想以此转移了注意力，也借机掩饰平静表面下内心的焦灼。他极力想把那叫声压缩回去，可愈是想藏，却愈发地叫得响亮！瘦高杨耸耸肩，一脸嘻笑地说：“老侯，你肚子快撑不住了吧，那抗议声我都清楚听见了呢，其实我也早饿了，不知啥时候能吃饭呢，再这样下去，我也扛不住了。”他正咧嘴说着，房门打开了。张一峰在前，沈东北随后。张一峰两片厚唇启开道：“该吃晚饭了，诸位也饿了吧？今晚我请你们吃四川火锅，早就听说四川美食的盛名了，今个就尝尝地道的成都火锅吧。”几个人踢踏的脚步声，相跟着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沿灰暗斑驳的水泥楼梯摸索着向楼下走去。暗黑的夜幕早早就垂挂下来，冬日的夜晚格外慵懒，还没到五点就闭了眼睡着了。星星点点的一些路灯无精打彩地值着班，既不甘心也无办法地应付着一份并不傲娇的差事，仿佛在自嘲又讽刺这个纷繁、浮躁与不安的世界。天比往日阴冷，侯振江饥冷交加，双手交叉抱于前胸，这样既可借肢体点暖意，又能抚腹抑饥饿阵阵哀鸣，他可不想在新来的张一峰面前丢自己的老脸，他还是要些颜面有点脊梁的。去的这家饭店不大，却极为雅致幽静。它位于一处偏僻的小巷，是沈东北推荐的。这家伙没有别的爱好，不似瘦高杨，闲时爱去拈花惹草的，他的爱好之一是无事时满街巷寻好吃的美食。在沈东北心里有一张成都美食分布图，啥时嘴馋了，想吃某样菜，头脑里早给定位好了，不费丁点事儿。这家火锅的味道确实独特，难怪藏在深巷，生意却不差。四人肚子都早饿了，都大块往碗里夹菜。瘦高杨边快速咀嚼美食，边讨好似地向张一峰汇报他在集水公司那收集的情况，并不时地偷眼察看张一峰脸上的表情。见张一峰眉峰舒展，一副静心听讲的样子，瘦高杨谈兴也大增了。其实瘦高杨这家伙为人最鬼，心眼最活，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伙计。他平时和沈东北打得火热，就是指着沈东北在上司面前为他多说好话，有个退路。但他也清楚，集水公司那他是绝不能放弃的，他脚踩两条船，左右都吃得通是他的如意算盘，他绝不敢把宝压在任何一家身上，这也显出他的狡猾。他话说得很巧妙，马屁拍得也恰到好处，看得出，张一峰很受用。酒桌上，侯振江也简略谈了前次个旧签下的这笔合同，以及货车司机路上因事故导致送货延误，自己的处理情况，张一峰也颔首表示认可。他们这样吃着聊着，时间也过去得真快！出来时，也已是满天星斗，寒风瑟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