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约定,冬日按时离去,阳光又走近一步,照得人暖洋洋,脱去裹了一冬的厚衣,只穿了衬衫与薄薄的一层外套。和风吹得人简直微醺,思量着该添置件半袖了,却突然又一阵风刮过,带回了冬的阴云,厚重着,深沉着,滚到天际,再也滚不动,便聚集下来,妆如伤疤,似溃败的旧肉。那浓重中现出一抹红,血色欲滴,仿若天也措手不及受了伤。气温骤降至四五度,这温度使人一下恢复了冬的记忆,顿时想了家,因为过年就是这温度,这是令人想家的温度。
鸟儿不知听了谁的召唤,在这原本该正确的时间飞了回来,却不料被太阳放了鸽子。树上刚起了巢,雏鸟们嗷嗷待哺,一个个张大着嘴呼唤,而这阵阵冷风中,母亲再也不曾飞还。
夜已过了大半,霜残缺不全,一阵冷风掠过,我看到一丛白花傲然独立。
花很小,直径五公分,也很矮,高不过十公分,花枝纤细,却高昂着头,不对着月,不对着星,只对着远方,我顺着看去,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草丛中,花格外显眼,花瓣还未开,紧紧挤在一起,而一瓣已发黄,终于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脱落下来,飘在空中,随风而逝,再也不会遇见。月移至当空,寒风愈发呼啸,花茎随之枯萎,外皮似被荒草染了色,软塌下来。花根也裸露出一角,这是生命的本源所在,却不给花任何希望了。花终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微一低头,终于也不再期盼什么。
冷风中,月儿朦胧,似一颗惺忪的睡眼。枯木肆意摇摆,如月下起舞的鬼魅。远处残山悄然隐去,只剩一条起伏的铁线。这是冬的末日,寒意愈发肆虐,苦痛挣扎着要带走些什么。
草色暗黄,枯萎着,窘迫着,一束束紧挨着取暖,它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然魂灵不在,那焦瘦的躯壳无论如何都是冷的了。
树枝没了精神,死板着,似是多日未洗的青发。整棵树望着天发呆,如木质的僵尸,一动不动。
夜半时,月轻轻打个哈欠,草丛顿时覆了层霜,霜为何是白的?那是血染的。动物的血是红的,植物的血是白的。那白色下扼杀着多少生机。
几点星光隐去,夜露忽而潮了起来,北风凄凄然,街头巷尾只有呼啸声,让人胆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暗有些消退,天空淡淡泛蓝,黎明了。夜走后,只留下一地零乱,草丛变得高高低低,倒伏的,斜立的,相互纠缠着,扭到一起,这就是风的形状吧。
刚要忘记那束花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还在,铮泠泠挺着,仿佛骄傲着什么。漫漫寒夜过后,花身沾满露水,花瓣残缺着,她却愈发动人起来,我仿佛看到了花的头发与眼睛,头发湿湿的贴在额头,如刚出浴的美人,眼睛大大的,自有一份神采,那是风雨洗练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