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上人间
我们步出草亭拐弯抹角前行百余步来到两山巨石夹缝边……
侧着身体才能挤过石缝。
这条狭窄的石缝长不过十几米却很暗，头顶上有一块巨石刚好卡在两山之间悬之又玄，风从这里穿过巨石还微微晃动……
压抑沉闷，凡经此道的人无一不想快速通过……
挤过山缝，这里又是另一座山界了……
别开生面，赏心悦目……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我们一行二人停下脚步深呼吸……
我没有陈先生那么动作夸张，只见他张开臂膀拟将山水景物揽于胸怀，缓缓地捧于鼻翼……
“快走吧，一会看不上百……”我唤醒陶醉的他。
“百鸟朝凤是吧？”他睁开眼接上我的话茬。
“运气好的话才能遇上，也不是每年都有，我长这么大拢共也才看过一次。”
“哦，如此说来我们今天当不虚此行啊。”
“还不一定呢……”先泼一瓢凉水，以免有失所望。
“哦……”陈老师不语，皱了皱眉。
我们加快了脚步……
“到了马蹄沟我们要隐藏起来……”
“为什么啊？不赏花邀月游山玩水了吗？”
我抬头看看湛蓝色的天空，阳光正好。
“有一年山里着火，熊熊大火顺着山谷蔓延……马蹄沟附近方圆十几里寸草不留，只剩下现如今的一棵十人也环抱不过来的古银杏树……
有眼尖的人站在山顶上看见滚滚浓烟里从这棵参天古树上飞出一只遍体通红的大鸟，它盘旋上升着一路向北飞去凄厉的叫声震荡山谷……”
后来这里水草茂盛，鸟语花香，它又飞回来了……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嗯！但是它好象受到了惊吓，见有人靠近，它就会飞走……
据有年纪人讲啊，自打那次山林着火以后再见到火凤凰的人，一生都会有好姻缘。”
“噢……”陈画家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我好奇地看他。
“那我们踩着落叶松枝嘎吱嘎吱地又拨动草棘刷啦唰啦地响……不会惊动它吧？”
“嗨，还不一定有呢。”我适时地又送上一瓢冷水，以免他有所抱撼。
卷起裤角淌过一条小石子溪再弓腰猫过一片密密的野楂果林，我忽然向后摆手：
“哎！轻点！前面就到马蹄沟了。”
我们下到河堤边的柳荫小道，找了一块地势高的地方，坐在一方大石头上。
我指指点点：“你看你看……山环水绕多平畦，此地人间仙境。当年果老游忘返，喜乐云林月，酿酒踏清泉……”
“三面环山一面抱水，镜泊明月形似马蹄……”
“好景好景！美不胜收！”
“怎么没见到火凤凰啊？”
“别急别急，凭直觉和经验我嗅到今天会有百鸟朝凤的祥瑞之气……那时在暮溪亭看到许多不知名的鸟雀甚至还有水鸟向南飞……”
陈先生双掌合什念念有声：“南无阿弥陀佛……”
“陈老师您还没有成家吗？”我问。
“有啊，有家室……”
“那你？”我做出不解的样子。
“噢，我是希望老婆能有个好脾气。更是想一睹马蹄沟动人的风采。”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远景和静景，不如再往前走走下到柳荫堤外看看……”
“如果评选最佳导游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榜上有名……”
“陈老师过奖过奖……”
我们有说有笑地向沟底深处走去。
对这一带的地形我是再熟悉不过得了。小时候翻山越岭来到这边摸鱼采山药挖竹笋围野兔……那叫一个满山遍野的疯……
可惜，慢慢的长高了长大了，生活的担子和烦恼也多了。渐渐地童年的色彩悄悄褪去，那时的玩伴也各奔东西……
但是这峡谷的风来去随意，这里的云变幻任性时阴时晴，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儿又乌云翻滚……
我们快步跑进荗密的竹林里的时候一阵急雨袭来差点打湿我们的衣裳，阴风摇动竹杆抖落片片飞叶，也吹落了先生的无边帽吹散了他的头发。
陈师傅抬手捋一捋发型望望天：“嘿，这雨来的莫名其妙！”
话还没说完，万道金霞穿透竹林的叶隙射入眼帘，“嗨哎！这雨说走就走……”
风骤减，落脚残雨还在细细密密打在万杆竹叶上沙沙地响……
我替师傅掸落背后的树叶。
“咦稀奇了，出着太阳下着雨。”他叨唠着。
“我记得苏轼有一句词叫什么来着？”我晃着脑袋想……
“莫听穿林打叶声……”陈老师摸摸胡须象个老学究。
“不不，不是这句，好象叫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哈哈，那是刘禹锡的竹枝词……”
“噢，对对，是刘禹锡。”我摸着脑袋真想尬舞。
“十里竹海波连青，一湖秀水倒垂影。漫步山行收美景，一只惊鸟入画屏……”陈老师用两只手搭成取景框走着走着：“哎不对，快看呐又来几多只白鸟。”
刚才确实有一只白鸟从翠竹梢头扑愣愣地飞过还扇落几滴水珠，刚好被他手搭的取景框捕捉。
“哎哎快看！又有一队白鸟飞来……
”
他放下“取景框”的时候我正昂头向天空瞭望……
“是马蹄沟！”我差点兴奋地大叫。
“呼啦啦啦……”
此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还带着呼啦啦的哨声……
打天边飞过来成群结队的鸟，不！目之所及遮天蔽日！
山呼海啸一般各种各色的鸟类飞禽……
就从我们的头顶飞去，有的还从我们的身边擦肩而过……
我和陈老师看呆了，眼睛瞪的老圆却不敢伸手去抓。
真的！那怕是最柔弱的小百灵把屎拉在我们身上也不敢伸手去抓。
恐怖！灾难！雨点般从天而降的鸟屎向地面倾泻下来……
刚巧那一会我和陈老师已走出了茂密的竹海，站在湿地的小路上。
往回奔已是不可能了！
迅速的环顾四周，我拉起陈老师就跑，刚蹲在一个倾斜的巨石后就听得头顶巨石上噼里啪啦砸满了各种鸟粪……
“太吓人了！”陈老师面如土色：“这那里是攒好运简直是要人命吶。”
“所以说火凤凰金凤凰要求人类躲起来，那是在爱护我们人类啊！”我逗他乐。
鸟群过后天空晴朗，我拉起还在捂着头蹲在巨石下的陈大画家。
“快走！进入马蹄沟找个地方藏起来，这可是写生练画的绝佳时刻。”
陈老师站起来，嘴唇还有点哆嗦。看样子吓的不轻，“为为什么呀，它们鸟类这是要干哈啊？”
“这就象我们人类烧香拜佛或祭祀前洗澡净身一样。”
“噢。”陈老师抬头看看如洗的蔚蓝天空 ，万里无云……
“这这也不对呀，云都到哪去了？这视野也太开阔了吧……”
陈大画家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已经走出竹海来到湿地了…”
“师弟？沙和尚啊？”
“什么沙和尚是沙湿弟…不不对，是湿地！课本上说沼泽，水草丰盛的地方……”
我差点气疯了，真想一巴掌把他拍醒，‘至于么，吓成这样，到底是大城市来的哈没见过世面！’
“湿地！”他把挂在脖子下用皮筋拴住的眼镜架上鼻梁惊讶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出了暮溪亭向南千余步就到了马蹄沟了吗？这都几个千把步了？”
“陈老师你不是说我不做导游亏大了吗？”我笑眯眯地说。
“噢哦我懂我懂，策略策略是吧。”
“其实我们现在就已进入马蹄沟地带了，只是还没到古银杏树那片原始森林里。”
边走边聊没一会我们翻过一个不高的小坎子。
小坎子下坡面有一条较宽的松土路可以并排走两个人。
这条进山的小路可以通达原始森林。
“只有这条路是最近的。”我边说话边折断一根粗点的树枝递给他。
“这个可以当拄扙，也可以打蛇。”
“还有蛇？”
“嗯，只要别踩着它就行了，我在前面走，你跟紧就好。”
我拾起一根小树枝拿在手上。
我们向深山老林子进发……
“你不是说你游历过三山五岳吗？”
“嗯是啊？怎么了？”
“那你有进山的经验了。”
“哎哎那不行那不行，我那都是跟随旅行团各景点走马观花，很少单独行动。后来参加了几次户外野生训练营就想单独旅游了……”
走着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独木桥边。
很扎心的一幕：
一只瘸腿的山羚羊陷入干涸的水沟里，绝望的眼神流下泪……
可能是挣扎很久了……
“我记得以前这沟里不缺水，去年的时候来过这里还有水呢。”
“我们要不要救它？怪可怜的……”陈师傅把拄杖向沟里伸去，但还远着呢，够不着。
我急忙喝住：“别这样！危险！”
“这样做很危险，不但救不了它还可能自已也陷入泥沼里。”
“嗐，看着糟心。”陈老师叹口气。
“不要爱心泛滥好不好？别回头看它。”
“当你没有施救能力的时候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帮倒忙，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已的性命。”我叨叨个没完。
还好，独木桥上不是很滑，我们加倍小心地走过来。
路边有几棵高一点野杏树，虽然过了果熟期，树枝上仍然还挂着金黄诱人的山杏子又大又圆。
我用脚猛蹬树干震落一片金黄……
陈老师仰着脸站树下摊开双手接住几颗。
“嗯又软又甜…”他赞不绝口。
我们正吃的带劲忽听对面山峦上飞出一支采茶曲：“
深山见野菊，朵朵朝露新。
红黄双淡雅，子蕊两甘平。
采撷分晾晒，泡茶待温馨。
岭上李公子，读书夜已深。 ”
我们翘足向远处的山梁眺望。
“这山歌好好听啊，我特喜欢。”陈画家吐掉杏核跑到一处高地。
我追出野杏林。
“喂！咱们不去看百鸟朝凤了吗？要赶紧的……”
这时候，群山之巅的另一外山峦又回荡一曲：“
竹林新雨翠，白云去处闲。
烟轻下古道，花重染新衣。
访客不多语，陌上听采薇。
愿做逍遥子，山山带叶归。 ”
“啧啧啧…真乃天籁之音哪！”陈画师啧啧赞叹。
“老师，我听岀来了这是男中音唱和，表明心迹。小伙子想表达的是既然你心上已有了李公子，那我就单身当个自由自在的神仙……”
“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为师自会琢磨。你又如何知道那女子的意中人是李公子呢？也许是她哥哥呢？”
“那泡水待温馨不就是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意思吗？”我不服还要辩解。
“那我怎么听着是泡茶待氤氲呢。”
我不服正要再辩……
波澜起伏的山脉之上此时又飞来一曲：“
蓑衣转幽径，雨后一时新，
竹林动波海，青山唱青伶。
回首客不答，折柳闻采薇。
愿随月华老，山山沐朝晖。”
“啪啪啪……”
几乎同时我和陈大艺术家不约而同地鼓掌，虽然没人听得见。
“老师果然厉害，有小年青跟你的想法一样。”我向老师竖个大姆指。
“那就且听人家姑娘如何回应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