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钦顺(1465—1547),字允升,号整庵,汉族,泰和县上模乡上模村人。他是明代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明史》记载,在明代天下言学者,不归王守仁则归湛若水的时期,独守程朱不变的人,只有罗钦顺与吕柟了。
罗钦顺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小聪明好学。弘治五年(1492年)参加乡试,中解元,第二年殿试中探花。之后,他被授予翰林编修,迁南京国子监司业。当时南京国子监祭酒是章懋,两人互相欣赏,共倡求真务实的学风。期间,罗钦顺因而曾与僧人交往而相信佛学,不过他是一个刻苦钻研学问之人,比较佛学和儒学之后,认识到佛学“空”的弊病,于是抛弃佛学回归儒学。罗钦顺认为,佛学对“心”有一定的认识,不过却不能认识“性”,所以佛学教人舍弃所有物象,佛学所讲的“空”其实就是“虚”而已。
正德年间,宦官刘瑾专权,罗钦顺看不过眼,在请假探亲时请求致仕从而触怒刘瑾,被削职为民。回家后,感到壮志难酬的罗钦顺一人独居读书,很少与人交往,更没有授徒讲学。刘瑾被诛后,罗钦顺恢复了官职,后官至南京礼部尚书、吏部尚书。
嘉靖六年(1527年),罗钦顺辞官获准,后在家里专心研究程朱理学,直到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去世。
程朱理学与心学的交锋
罗钦顺是明代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对理气说、格物致知说皆有所发展,被黄宗羲称赞“大有功于圣门”。他的思想还传至朝鲜、日本,对两国的学术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罗钦顺的主要著作是《困知录》,之所以用这个书名,一来是因为他把自己困起来专心读书,二来是指其读书的艰苦。《困知录》中多有对心学的批评,是明代程朱理学的代表作。
罗钦顺反对把理、气看做是两种事物,他认为理不是一物、不是一个实体,而认为“理只是气之理”,即认为理只是气的属性。因此,罗钦顺扬弃了朱熹“理一分殊”之说,提出“气一则理一,气万则气万”的观点,认为理在气的聚散中,而不是在气之上有聚散之理。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儒家所讲的“理”的两个含义。儒家所讲的“理”,一指道德之理,一指自然之理。罗钦顺把理看做气的属性,讲的只是自然之理,缺少了道德之理的内涵。先秦儒家、北宋程颢多讲道德之理,对自然之理不怎么重视。心学讲的“心即理”中的“理”指的就是道德之理,而程朱学派讲的“格物穷理”中的“理”反而多指自然之理。这么说来,讲“心即理”的心学一派其实才是孔孟正统。罗钦顺及程朱学派的儒者对心学的批评,很多时就是混熬了概念。
湛若水在写给罗钦顺的信中提到“理气合一”, 罗钦顺回信说,理气一,多了一个“合”字。这就是因为罗钦顺只是把理看做是自然之理,没有考虑到道德之理。把道德之理与自身气质之性结合是心学的涵养理论。
北宋大儒张载提出人有“气质之性”及“天理之性”,前者是驳杂不纯的,后者是纯善的。罗钦顺则在“理只是气之理”的前提下,认为把“性”划分为“气质之性”及“天理之性”是不对的,从而得出只有一个“性”、“性即理”的结论。他反对心学的“心即理”之说,认为心只是知觉,并不是本体。可见,对于宋代的朱陆之争,罗钦顺是站在朱熹这一边的。他认为,陆九渊、陈献章之所以认为心即理,是受了禅宗的影响。他说:“近世道学之倡,陈白沙不为无力。而学术之误,亦恐自白沙始。”从“理”的内涵可以知道,心性之学是儒学本身所具有的,心学发端于孟子,儒学虽然兼顾尊德性即道学问,不过尊德性更为根本,所以说心学并非禅。不过,心学特别是阳明后学确实也流于禅、空谈。
罗钦顺又对陈献章的“静坐”之说提出批评,认为一味静坐,即使有所察见,也只是虚灵之光景而已,并不能启发善端。当然,陈献章没有让人一味静坐,静坐是为了使人静下心来,复归本心,从而使人学习能够自得,使典籍更好地启发吾心。这与罗钦顺“困知”的读书方法截然不同。总的来说,程朱理学着重于道学问,心学着重于尊德性,无论是程朱理学还是心学都是儒学内部发展的结果。
罗钦顺另一个重要思想就是他的格物致知说。他认为格物是格天下之物,不只是格此心;穷理是穷天下事物之理,不只是穷心中之理,内外合一才是完整的格物。
对于王阳明的格物说,罗钦顺两次去信表示反对。罗钦顺指出王阳明把“物”解释为“意之用”,把格物解释为格心,是“局于内而遗于外”,不能表达格物的广泛含义。对于王阳明把“格”解释为“正”,罗钦顺诘问,人怎样去正山河草木?对于王阳明的致知说,罗钦顺又诘问,致知如果只是“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事物还有客观可言吗?
除了心学,罗钦顺另一个批评的重点对象就是其早年相信过的佛学。他认为儒佛两家的最大区别在于对“性”理解不同。佛家只是视“八识”中的阿赖耶识为永恒不变的本体,并以本体为真、现象为妄,这就与儒家所讲的“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相矛盾,是割裂了本体和现象。佛家的“明心见性”与儒家的“尽心知性”“相似而实不同”,佛家的“明心见性”是落空了、舍弃了物,而儒家的“尽心知性”是切实的,与万物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