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2月22日,那天冬至。
南方的气侯也是异常寒冷的,哈一口气也能冒出一团白雾。 新兵们在枞阳县城集中。那时的县城,似乎只有一条主街道,商店里的商品比起我们乡下合作社来,那可丰富多啦。尤其是百货大楼,也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城里人的穿着,比起我们乡下要整洁得多,不过仍以灰,黑色为主,远处的广播里正播放京剧《红灯记》李玉和的唱腔"临行喝妈一碗酒",一些大爷大妈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向我们队伍张望。
这可是我十八年来仰慕巳久,却从末到过的县城啊!回想起小时侯过江步行到二十里开外的外婆家,都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生怕大人起得早不带我去。如今,部队把我带到县城来啦。
我们身穿斩新的绿军装,黑色的军棉鞋,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摆起双臂,格外神气。过往的城里的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行进中,从我们身旁跑步过来一支新兵队伍,带兵的首长还领着喊口号 “1~2~3~4",那阵式非常威武,虽然新兵们走得不够齐整,但口号却宏亮有力,特别是他们脚上穿的鞋,别制的很,黄皮的,据说里面还带毛,跺起来特别响,我小时侯都是穿妈妈做的棉鞋,毛皮大头鞋从来没见过。这帮战友跑起来起劲跺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大头鞋。这使我们这些穿黑棉鞋的战友,似乎矮了三分。有胆大的战友问他们:“你们是什么兵种"?"我们是特种兵"对方爽朗的回答。引来一阵欢笑声。
领我们的是一位叫初立华的排长,山东人,十几天前定兵的时侯,还到我们家走访过,待人特和蔼。我希望从初排长那里得到我们穿棉鞋他们穿毛皮鞋的答案,初排长笑了笑说,到时侯你们就知道了。初排长不肯告诉,卖了关子。我们也只好着罢。
新兵们被安排在县武装部的军人招待所,全县的战友都往这里集合。人多了,未免有点乱,初排长见我也还精明,指定我为副班长,班长是陶善信。我主要负责长凤公社的新兵别掉队了,要经常清点人数,向首长报告。初排长说,这副班长职务是临时的,到部队就不算了。即使这样,我的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乘坐客车向合肥进发。
当天到合肥,换乘军列上济南,转烟台。两天一夜,风尘扑扑。
汽笛一声长鸣,烟台站到了。一千余名来自安徽枞阳,怀宁,桐城的战友来到了祖国的胶东半岛————烟台。
北方的气侯可比我们家乡冷多了,一下火车,白茫茫一片,雪足有三四十公分厚。那帮穿大头鞋的战友兄弟,喜笑颜开,使劲地踩着地上的积雪。更令人羡慕的是,一辆辆带帆蓬的军用解放牌大卡车,早已在此侍候。穿大头鞋的战友全部上车,他们在车上还不停地向我们这边挥手"再一一见","再一一见",我们也呼应着。
听首长说,我们这些穿棉鞋的,还要拉练走到自己的驻地,这冰天雪地的,当时不免有些感叹……这待遇,“特种兵"就是不一样啊!
这帮穿大头鞋的战友兄弟到哪里去了?后来我们才得知他们的去向。
那天从烟台分别后,他们便乘船驶向了长山列岛,海轮可不比我们长江的船舒适,有的战友从上船开始,就呕吐不止,脸色泛黄,艰苦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所在的部队属济南军区内长山要塞区。下辖三个守备区,大钦守备区,长山守备区,蓬莱守备区,也称第一第二第三守备区。我们属蓬莱第三守备区,驻陆上,他们属第一第二守备区,驻岛。这里是祖国的东大门,是北京天津的门户,首长们比喻说是北京天津的“牙床子",我们守卫的正是北京天津。你说这战略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俺岛儿小,从来不长一颗树,只有那石头和茅草。啊……"这些穿大头鞋的战友,至从分配到岛上,就整天和大海、枪炮打交道了。有的当兵两三年都没有上过陆地,南隍、北隍,大竹山、小竹山、砣基岛,(俗称北五岛)的战友要想出岛是相当不容易。生活的艰苦还在其次,这精神上的折磨更是令人心碎。说句玩笑话,如果连队来了个家属,这帮战士走队列向左向右转,准错得一糊涂。我们的战友正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守卫着祖国的边防线。
若干年后,我们回地方见到这帮守岛的穿大头鞋的战友兄弟,提及当年往事,他们激动的直掉泪,同时又还非常希望到当年的地方看一眼。当年战斗生活的北五岛巳经变成了美好而难忘的回忆。
啊!穿大头鞋的战友兄弟,我想再一次对你们说,你们辛苦了,向你们致敬。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