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昨日发来一段话,是近日较火的《中国诗词大会》的武亦姝说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在江南,没什么东西好给你,那就把江南的一整个春天都送给你吧。四季中还是很喜欢春天的,因为万物复苏,绿意渐浓,各色的花儿也渐次开放,你眼里的世界会一点点的明媚起来,别提多好了。
只是立春之后,寒潮总是反复,阴冷的天刮着大风,而医院里的急诊病人源源不断,头破血流的、奄奄一息的、急躁疯狂的,让人无奈又无力,晴好的天气总是盼不来。我似乎还陷在那个寒风瑟瑟,冰雪飘落的冬天,晚间也是蜷着身子睡觉也不觉暖。友人说在自习室里看书,太冷,于是我便忆起在校的时光,在老旧的自习室里看书、复习,冻得直哆嗦,却是比如今在外见着生死、见着抱怨、见着人情世故要更清净,是冷,但只是单纯的冷罢了。
我看着自己写完的实习小结,那些医院里见到的种种事件,心中开始想念春天,想念春天的模样,想念春天的温度。于是从那一摞医学书中抽出一本湘西女子吧啦写的《见素》,信手翻阅,印象中她的文字很真实,有一种年纪相仿的懂得。素雅,干净,娓娓道来的故事和感悟,带着淡淡的清香味,的确让最近的烦扰事远离自己一般。
她写道“四月伊始,窗外的雨依旧纷纷地下着,犹如剪不断的万缕青丝。这样细雨绵绵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我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人,心中反倒是爱的。这雨,打湿了这个暗藏着生机的季节也润泽了我们怀抱着的素净时光。”同样的是一场绵绵的雨,同样是消失了许久的晴好天气,我却一直活在冬天的寒冷里,她却看到了春天里的生机。想来是自己的心中装了太多与季节不适宜的心事,所以眼里也看不到这春天已经冒出来的五彩颜色。
那一刻,特别想念家中的那些花花草草,它们是否给了母亲一个春天呢?于是便拨了一通电话回去,母亲说她一个人靠着床,看着电视剧,问我最近过得还好吗?接着她便细细碎碎地说着她的日常:我今天把所有的果树都修整好了,桃树、梨树、杏子树、葡萄树和枇杷树,你可以期待着它们结满树的果子啦。对了,去年刚买的那棵桃树,就种在河岸边的那棵,你还记得吗?它也打了花骨朵了,说不定今年就结桃子了,你说开不开心啊。
是啊,我是开心的。我不在家的日子,母亲好生照料着那些花树,她借那一树一树的春意带给了我新的希望,我得以知晓离家前那些藏在枇杷叶里的枇杷花一簇簇开出了白色,有些花凋落了,甚至有了小枇杷的雏形,多么值得期待它们长成又大又甜的枇杷。我也知道梨树的叶子由蜷缩慢慢伸展,常常有十几只的麻雀站在新长的枝条上,压地弯弯的。母亲把旁生的枝条剪去,把被雨水腐蚀的枝条剪去,那些虽然长着却连麻雀的重量都承受不住的无用枝条,母亲说她都剪去了。母亲整枝的技术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每年春天她都会替家中的树修枝剪叶,为的是它们能够开出繁盛的花,结出香甜的果儿。
母亲做这些是因为她记得我的喜好,她知道小时候的我常爱跑到桃树梨树下痴痴望着,现在的我依然爱着那些花开和盼着果儿。她自己也是喜欢着这些花树的,她有许多的烦恼忧愁,就像那些和花朵儿抢养料的无用枝条,不剪去留着是对树的一种伤害。她选择抛弃那部分的烦恼,保留那些可以健康成长,可以开花结果的部分。她劝我也要一样,不开心的就抛弃掉,不要被一些烦琐事缠着,失去了绽放的生机。
吧啦写“对我而言,母亲是比月季还美的女子”,我想说“于我也是”。在农家人眼里,果树是比较实在的,既能开花美美的,又能结果甜甜的,长着是最好的了。家家户户多多少少会长着一两棵果树,但月季这种只能开花看看的树,并不是能够得到大家青睐的。可是我家墙角有一棵月季树,长了十多年了,至今四季吐芳。那是母亲为我去村子里其他人家移植的,因为我喜欢,她便一直长着了。邻家的小侄子调皮,常常看着月季花开了就要去扯花瓣,有时候连花骨朵儿都不放过,整个辣手摧花。母亲但凡看见,总是严加呵斥,又苦口婆心,“这是你姑姑最喜欢的花了,你扯了花瓣,树就不好看了,你姑姑也会不开心的,她最心疼这些花儿……”后来有一次我回家,蹲在月季旁看花,侄子跑过来说“姑姑,你放心,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不会扯花瓣,因为这是姑姑最喜欢的。”我听了一阵温暖,谢谢母亲在家为我守护着这些花儿,谢谢她给我留住了一季又一季的花开。
我用手指拨弄着书桌上新添的那枝绿萝,一起实习的同学在家中做了布丁带来给我们分享,我将瓶子洗净接上了水,从阳台上垂着的绿萝上折了一枝插在水中养着。我的桌子上还有一只小瓶子,里面养着的是很小的观音莲,还有一枝结着红果字的火棘,那是我摘的医院小公园里的。原来我还是留意着春天的,“新添的绿意和一抹欣喜的红”是我暗郁心情里的亮色,母亲说的对,莫让那些无用的情绪遮住了春天的颜色,要时常修剪,要有所期待,有所热爱。
日子或好或坏,春天总还是不急不缓地到来。家中有母亲为我守护着一树的花开,远方有友人捎来的一词春意,身边有一书的满园春色,我也该修剪一枝春给自己,给友人,给母亲。等着花儿渐次开,世界一点点明媚起来。
2017.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