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养有一条狗。这狗会两腿直立行走,走得又快又稳。它会穿衣服,它喜欢穿深色的西服,配上贼亮的皮鞋,再戴上顶小礼帽,就像个优雅的绅士。有时它把尾巴露出来,那尾巴翘得老高。有时它把尾巴用绳子捆绑住塞进衣服里。它会跟人说话聊天,听说它还会看书写字,我没亲眼见过,不过应该没什么好假的吧。它除了有一个狗头其他和人没什么区别。它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同寻常的狗,它一门心思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既然那么想做人,它怎么会没有名字,它央求我的朋友给它取个名字。朋友稍微想了下说,那你就叫阿福吧。福就是运,又吉利又好记。从此认识它的人都叫它阿福。
阿福从来不跟别的狗交流。或许是忘了它们狗之间的沟通方式,或许它不屑去和同类交流。在阿福眼里,同类多少让它感到可悲,一群只会四肢行走,满脑子想的只是吃的低等动物而已,混吃等死罢了。阿福可了不得,没一样是同类可比拟的。阿福很反感别人叫它狗,跟狗并列提及都会让它难受。在他眼里就算是狗,它也是个有思想有高度的特级狗,或者它就不应该属于狗这一行列里,人们应该给阿福特意另取一个种类更合适。应该叫狗人,或者人狗。既是狗又是人,既是人又是狗,阿福不属于其中的任何种类,这样才完美。它想呀,如果能够把这该死的狗头换掉就好了。它讨厌它的狗头,讨厌时不时就会无意识的吐出嘴巴的长长的狗舌头,讨厌长满全身的毛茸茸的狗毛。它喜欢装模作样的坐在饭桌前巴巴吃着饭。它偶尔也会趴在地上吃着狗盆里的食物,只是偶尔,或许这是天性使然,谁又知道呢?
即使阿福是那样的不同,不过在我朋友眼里,仍然把它当做一条狗,只不过是条高级的狗罢了。我朋友喜欢吃狗肉,他从不用顾虑阿福的感受,在它面前吃起狗肉。有时还会邀请阿福一同享用这人间的美味。阿福刚开始是拒绝的,只是吃着吃着,却让阿福上了瘾,隔几天不吃就觉得浑身难受。它想通了,首先它不是狗,朋友让它吃狗肉不正是出于这点考虑的吗?至少朋友没有把它当成普通的一条菜狗看待,有这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阿福吃得很是欢心,大口嚼着带肉的骨头,香喷喷的就连同骨头碎渣咽了下去。它还特喜欢吃狗尾巴,它认为狗尾巴是人间极品。嚼劲十足。阿福不知道朋友去哪弄回来那么多菜狗来吃?可能是去市场上买回来的,可能是流浪狗,也有可能是乡下吃屎的下贱的土狗。有时朋友扛回一条跛了脚的狗,让阿福帮忙杀狗吃肉,阿福眼露喜色,上前抓稳了狗腿,朋友照着狗头猛敲了几棍,那狗倒地只挣扎着汪汪两下就不动了。朋友把狗架在火堆上祛毛皮。那烧焦了的皮肉散发着让人馋着直流口水的香味。待皮毛烧尽,放入大水盆里冲洗干净后,就要开膛破肚了。朋友麻利的把一坨坨黏糊糊的内脏扒出来往边上一扔,几只不知道从哪里窜进来的隔壁人家的看门护院的狗争相上前叼食。阿福看着眉头紧锁摇着头,心里喃喃到,真是改不的狗命。朋友磨菜刀砍狗肉,阿福负责洗锅生火配调料。不多久一锅香喷喷的干锅狗肉就好了。朋友和阿福围在锅边尽情享用狗肉,配上爽口的啤酒,吃得满嘴油腻。脸上冒着酒气,地上散着啃剩没有了一点用处的狗骨头。
有时朋友让阿福来叫我一起去吃狗肉。阿福屁颠颠的来请我,临走时还不忘吩咐我记得扛一箱啤酒过来。啤酒配狗肉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半开玩笑的问阿福,你这么喜欢吃狗肉,你是人是狗呀?阿福怪笑着说,我是人狗,或者是狗人,难道不能吃吗?说完阿福转身就回去了,它屁股后背的尾巴摇摇摆摆着翘着老高,老高。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阿福了。一天吃过晚饭,我就去朋友家,问起阿福。朋友指着他那油油鼓鼓的大肚皮说,在我肚子里了。我惊讶着,怎么你把它给吃了。朋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索性就对我说,哎呀,我那嘴巴实在太馋了,又一时不知道去哪找菜狗来吃,所以 就把它给宰了。朋友继续说,我是吃了很多狗,还没吃过会说人话的狗呀。总得尝尝味道吧。我问,阿福味道有何不同?朋友回味着得意的说,没什么特别的,跟一般的狗肉一毛一样。说完朋友心满意足的拿个牙签剔了一下嘴里的牙缝,接着把剔出的肉沫往地上随意吐了吐。
我又问,你要杀阿福来吃,阿福当时怎么想的?朋友略加思索着说,刚开始我趁它睡觉时偷偷用刀上前抹它的脖子,抹了好几下只戳了个大窟窿。阿福睡醒后用手摸着脖子上的窟窿,就不解问我,我脖子怎么会突然有个窟窿呀?我就对阿福撒了慌说,我承认是我干的,但是我敢保证这肯定是梦游症,我怎么可能要杀了你呢?你是我的难得的朋友呀。后来我用创可贴把阿福脖子上的窟窿给包扎上,并让阿福原谅我。然后阿福就原谅我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哦,我边听边点头,那后来呢?我继续问到。朋友继续说,后来,后来嘛,我实在忍不住就直接上前对阿福讲,我要吃你的肉,请你帮帮我好吗?我又接着说,我真的不想吃你,我怎么可能忍心吃你呢?我该怎么办才好呀。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阿福。阿福歪着它的狗头听着我说话,神情出奇的平静,还略带些许对我的同情。阿福用略显慷慨大度的语气对我说,哦,知道了,我理解的,那好吧,没事,那你就放心吃吧。我迫不及待的让阿福把衣服给脱掉,阿福把平时喜欢穿的西装革履乖乖听话的脱掉,并把这衣服折叠好平平整整的放在一个板凳上,阿福立刻露出了一副实实在在的狗的样子。看着它这身彪实的狗肉,我忍不住就抄起一把准备好的菜刀,卷起我的袖子,阿福乖乖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闭着眼,什么话也没说,像等着就要享受舒服的按摩。我一刀剁掉阿福的狗头,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接着祛毛,剖腹,砍狗肉。满满当当的一大锅的肉,看得我直流口水,我找了柴火赶紧点上一根火柴。
地上生起一堆熊熊柴火,那欢快跳动着的火焰吐着血红贪婪的舌头恨不得立刻把阿福生吞活剥,我把阿福叠得平整的西服往火堆扔去并窜起浓浓青烟。
火上架着一口热锅,锅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滚烫的香辣汤,香辣汤裹着阿福那诱人的狗肉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只一会,阿福就变成了一锅美味的干锅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