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出门前,我穿戴周正,第一次去银行大额提现,说实话有些紧张。我清空了无锡带过来的密码行李箱,收拾妥当后在路边打了出租车。“老板,去火车站还是机场?”司机的问话让我有些哑然。“先去一下黄埔大道拐马场路的银行。”
到了银行很顺利,排队办业务的人不多,我问了柜台说是有预约了徐经理,被引进VIP室后,几分钟就办完了,银行备好了纸质手提袋,外面套多了一个带有醒目标识的灰色尼龙袋。50万很少,捆扎严实的几叠钱拎在手里一点都不沉。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行李箱,将手提袋一起装了进去锁好。站在一旁的徐经理笑了:“先生你这箱子够大,100万的话也就这么个尺寸。”他用手比划着。
这有啥好笑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再说这也不是我的钱。“没事儿,我还得装一点行李,出差得准备准备。”
“出差啊?那可得注意安全,市内的话基本没事儿。”他朝旁边扬了扬头,我顺着目光看去,一个跂着人字拖穿着短裤和背心的秃顶大叔,正叼着烟在清点钞票,随着吊到胸前的粗硕黄金项链有规律的来回晃动,成捆的现金被他不急不慢地装入一只不起眼的帆布手提袋中。
干!这还不是变着法儿嘲笑我箱子拿得太大么?“不是满街都是飞车党吗?箱子大是大了点,还是稳当一点好。”我收拾完就起了身。“市区内没有那么夸张,再说这过两天就是国庆了,飞车党也会消停消停。”姓徐的还在一本正经地补充。
我拖行李箱装钱关你磋事儿!从VIP室出到银行大堂,心情极度不爽。这厮还客户经理呢,一点小事儿都热嘲冷讽的,有毛病啊。刚出银行门口,一位小伙就靠了过来递过一张传单“老板,办信用卡吗?有礼品送。”
“不办不办。”我没好气地推开了。
“办一张嘛,免费的,还有行李箱送。”小伙子热情不减。
说到行李箱,我还真瞄多了几眼。箱子看着不错,就接过了宣传单,还看了一眼发传单的小伙。很面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我先看看,有需要再联系吧。”
我匆忙离开了,打了车就回了白马花园,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几包面条和一板鸡蛋,换上短裤背心后,耗在房间守了一整天。看电视无聊的间隙,给老家村头小卖部打了电话,和老爸闲扯了几句,告诉他我在出差,国庆节就不回去了,会给他从邮政汇一点钱。又翻了翻无锡号的爱立信手机,除了几条垃圾短信,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电视节目也很单调,叽里呱啦的粤语听不懂,稍有兴趣的几个香港普通话频道,新闻播着播着就蓝屏了,为数不多的几家卫视,转过来转过去就是《还珠格格》、《倚天屠龙记》那几部弱智戏。
谢天谢地,熬到快下午六点的时候,阿文的电话终于来了。“阿宾,我半个钟后到你楼下。”
估计时间差不多,我拎出钱,想想又在外面套多了一只普通的黑色垃圾袋就下了楼。阿文换了一辆黑色的雅阁,停在我跟前的时候我还没认出。他晃下车窗玻璃时,我才看清,钱递过去了我刚准备转身。
“喂,赶紧去换身衣服陪我跑两趟。”
我下来的时候发现阿文坐到了后排驾驶员背后。
“车你来开,不急。”
“你这车牌的没挂,我又没驾驶证,不会被查吧?”
“你不违章就没事儿。赶紧开车。”
车流汹涌,阿文一路上告诉我那座高楼是粤海粤能的,哪几栋是广业的,还有哪片地是广新和广物的。他说这些都是省政府的资产,他们的日常工作和这些单位都有交集。反正我也听不懂,嗯嗯啊啊地打着哈哈,注意力都放在方向盘上了。
“阿宾,这路上跑的车有一半都是在赶着送礼,你信不信?”阿文凑到我耳边说。
“哇靠,太腐败了。那有点权势的老爷,不是天天都盼着过年过节?”
“过节就是过劫,老爷还不得打点,这叫礼尚往来,挺累的。”阿文长叹了一口气。
“都像你这样赤裸裸地送钱?太恶俗了吧,这是对革命干部的侮辱!”玩笑归玩笑,坦率来讲,我骨子里还保留着淳朴的党性和正义。
“你这是在侮辱我们队伍全体同志的人格和情商!哈哈”阿文笑了,他告诉我没有人直接送银子,都会和烟茶酒以及工艺品放在一起,不同的礼物甚至同一品牌的酒水但不同的包装,对应藏有多少现金,都一目了然,送礼也有送礼的话术和密码...太涨知识了。
“你们这活儿也太难了,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我由衷地赞了一句。
“这个又不是啥新东西,祖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我们得传承和发扬!” 阿文说得很轻巧。
“发扬你个毛线,我这辈子也进不了体制内,送礼估计是轮不上了啰。”我笑着说。
“所以说你这做研究做研究,把自己脑袋都研究生锈了!那行那业不都这样?丢!”
哎,理解不了,不在同一个频道,我就懒得和阿文接着扯。我换了个话题,说了上午取钱的趣事儿,提了一下那个所谓的银行客户经理。阿文哈哈笑了,说很正常,每个月末季末,客户经理都有存款考核指标,这个点去取现,相当于直接抢了他们篼里的钱。
“是不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卡主,所以他变着法子嘲讽?”我扭过头问道。
“客户经理哪分得清这钱的真正主人。是你道行不够漏了怯,银行那帮家伙都是看菜吃饭的人精,你得学会装B!”
这上银行办点取现的小事儿也得装B?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