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夏侯惇,后世所知最著名的典故,要数其「拔矢啖睛」。故读者对夏侯惇的印象,多是勇猛刚烈。
但据《三国志·夏侯惇传》中载,‘惇从征吕布,为流矢所中,伤左目’。并未记载是被何人所伤,亦未提及其「拔矢啖睛」之举。且纵观史志,夏侯惇此人反而与大众印象,大有径庭……
参《夏侯惇传》中云,‘夏侯惇年十四,就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如此夏侯惇确有几分刚烈,故小说中「拔矢啖睛」的灵感,应是由此衍化而来。但「勇猛」一词,却是与夏侯惇终身无缘。
据《三国志》相关载述,夏侯惇一生数次领兵征战,却始终未尝一胜……
兴平元年(194),曹操征陶谦时,留夏侯惇守濮阳。期间不幸会张邈叛迎吕布,因曹操家小皆在鄄城,故夏侯惇选择前往救援。途中却是遭遇吕布军,以致丢失濮阳,后吕布「遣将伪降」,将夏侯惇生擒。
曹操自徐州而还,夏侯惇亦从征讨吕布,以报失城生擒之仇,却被流箭射伤左眼。
《魏略》载曰,‘时夏侯渊与惇俱为将军,军中号惇为盲夏侯。惇恶之,照镜恚怒,辄扑镜于地。’可见,夏侯惇对失去一目,实际上耿耿于怀。
建安三年(198)春,吕布使人赍金欲诣河内买马,为刘备兵所钞,参《英雄记》载,吕布由是遣中郎将高顺、北地太守张辽等攻备。又《资治通鉴》载,‘曹操遣将军夏侯惇救之,为顺等所败。’
然刘备所据之小沛,却是兖州进入徐州的必经之路。
而夏侯惇被高顺所败,以致吕布攻破沛城,如此则是提前截断了曹操兵入徐州之路。
建安七年(202),刘表使刘备北侵而至叶县,夏侯惇受命拒守。双方对峙于博望,刘备则用计,先以烧营伪遁,后以奇兵设伏。
《资治通鉴》载,李典尝谏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然夏侯惇不听劝谏,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里,以致夏侯惇被刘备伏兵所败,幸李典救援而无恙。
总之,凡是史志中夏侯惇领兵作战之录,皆未有大胜之载。
曹操亦是深知夏侯惇之局限,每逢重要战役,尽皆留夏侯惇驻守后方……
曹操行奋武将军时,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后领东郡太守。在诸侯混战初期,曹操与袁绍形成同盟,故白马、东郡属于背后防线。换言之,曹操在与袁术争夺兖州时,夏侯惇负责守护后方阵营。
曹操东征陶谦时,留夏侯惇守濮阳,亦在防御后方阵营。
至曹操征讨河北,夏侯惇则迁为河南尹,同样身处后方防线。
曹操平河北后,即建安十一年(206)。高幹举并州反,河东人卫固、范先内与幹通谋。
而河东郡毗邻并州,曹操遣夏侯惇讨之,依旧旨在稳固后方。
建安二十一年(216),曹操征孙权归还,命夏侯惇督二十六军,与曹仁、张辽等人屯兵居巢。此次,看似曹操将夏侯惇派遣至战线前沿。但此时刘备已得益州,蜀魏之间攻略的重点已由合肥转移至汉中。
故此时的居巢,反而成为曹魏的后方阵地。且夏侯惇只是督军,并配给大将曹仁、张辽辅助。
自夏侯惇伤其左目以来,曹操从不安排夏侯惇冲锋陷阵。
除却夏侯惇并非攻城陷阵型武将外,亦因其左目已失,视线受到局限,对斗将、厮杀非常不利,而曹操又异常爱惜夏侯惇。故至此以后,夏侯惇亦少有单兵作战的机会。
即使与刘备的博望坡之战,亦是属于防御战。
但自从曹操起兵以来,对夏侯惇的奖赏却是一直未停……
曹操行奋武将军时,以惇为司马。后曹操占据兖州后,夏侯惇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参《三国志·武帝纪》载,‘初平二年(191),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
可见,东郡太守的意义,非同一般。
在击败吕布后,夏侯惇又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
换言之,曹操是将整个兖州的后方,完全交由夏侯惇管理。后转领河南尹,更是将后方管理范围扩大一倍。曹操攻破鄴城后,夏侯惇迁伏波将军。但仍担任河南尹一职,允许见机行事,不受各种等级的限制。
至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将夏侯惇增邑一千八百户,凡计二千五百户。
曹家与夏侯家世代姻亲,政治、军事上皆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国志》亦将其合为一传。而夏侯惇正是夏侯家族的「家族长」,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故《夏侯惇传》载,曹操「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
然而,曹操作为领导,需要赏罚分明,量才为用。
倘若夏侯惇只是依靠裙带关系、未有真才实学,曹操即使有心袒护,恐亦难久长也。而从曹操给予的官职、权利以及相关累计之功劳判断:夏侯惇之才华,绝非止于刚烈,且夏侯惇亦非纯粹地武将……
参《夏侯惇传》载,‘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即夏侯惇粗通水利,关注民生。又《田畴传》载曰,夏侯惇曾劝田畴归顺曹操,虽是未成。但传记中却有云「畴素与夏侯惇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田畴身为汉魏之际著名的隐士、学者,却与夏侯惇志同道合,如此窥一斑而知全豹……
夏侯惇一生虽多在军旅,但不忘治学。常亲自迎师,虚心求教。且为人俭朴,所得赏赐皆分与将士。一生不置产业,至死家无余财。即夏侯惇实际上,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做到了「谦」与「容」。
亦可以说,是夏侯惇对于自己准确之定位,铸就了其一生之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