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徘徊

两天过去了，杨柳在下班的夜晚没有看到大头出现，她的心开始下沉，一股无名的失落慢慢涌上她的思绪，让她觉得每天患得患失。她总感到那晚有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大头突然冷淡了下来。

“杨柳，杨柳，你在想什么。”车间主任拿着一张报表冲着她喊。

“你昨天报表都没填，这咋回事。”车间主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并未看出杨柳的异样。

一直以来，杨柳做事干净利落，并且手脚麻利。自她进入工厂以后，几乎没犯过什么错误。今天她统计的时候，竟然看到杨柳的一张空白报表，这低级的错误让她觉得不解。但她转而又想着或许连日的加班，大概是累了的关系，让她忘了。

“杨柳，你填好马上拿给我。”说着她把报表放在杨柳身边便离开了。

杨柳默默地把报表写好，便继续回到位置。

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到半空，大雪过后的天气特别晴朗，阳光就像被重新洗过一样的清澈且温暖。一株颓废的柳树，露着光秃秃的枝桠，看起来让人觉得低落。杨柳想起春天的时候，柳树柔韧的枝条和那嫩绿的叶子迎风起舞的美丽。不过是一个冬天，它就变得这样落魄而凄惨。人生无常，万物又何尝不是一样。她呆呆地看着那一株残柳，眼眶渐渐地潮湿了。

一直到加班的最后一天，大头都未出现。杨柳的心渐渐地冷了下来。她想着也许大头是被现实打败了，毕竟自己年龄比他大，又拖着老小一家。大头虽是光棍，但他年轻力壮。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她开始让自己平复下来，并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去想。她一个人，也能撑起全家的，她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打气。

寒假来临的时候，女儿的一张成绩单算是扫除了她心头的阴霾。

“妈妈，下学期我数学再努力一点。”晚饭时女儿对她说。

“你安心学习，妈妈安心工作。”她微笑着为女儿挟了一块肉。

“知道了，妈妈。”女儿乖巧地答应着。

“今晚我们去爷爷奶奶家，让他们也高兴一下。”

“唔，知道了”女儿边咽饭边回答。

晚饭后母女俩牵着手一起向公婆家走去，公婆住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两间平房里，那是他们的老宅，如今被二老倒也摸索的干净，整洁。老墙四周冬天种着绿油油的蔬菜，夏天瓜果垂满枝头。有时候，公公还把多余的菜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二老看到孙女的成绩，自然满心欢喜，两人布满皱纹的脸，笑的就像怒放的菊花一样。杨柳看着公婆精神矍铄，气色红润的样子，心里感到无比的安心。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娘俩相拥着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女儿粘在她身上，低低向她说着自己的打算，杨柳抚着女儿的肩，微笑地一路听着女儿的细诉。

“妈妈，快看，流星哦。”突然，女儿指着一闪而过的星星，她还未来得及找，星星已经逝去了。

她的心就像流星一样，一丝隐痛迅速地一划而过。不觉间，一个身影从她心里慢慢浮上来。她暗暗骂着自己的不争气，并努力地压抑着不去想。

而离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大头看着杨柳，几日不见，她仿佛有点郁郁寡欢，这样的表情，他曾无数次站在她工作的窗外见过。她有时沉默地拼命干活，有时含着泪光望着窗外，和她以前的泼辣判落两人。生活的打击，依稀在她脸上留下了隐隐的沧桑。但她依然美丽，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就像两颗星星一样嵌在他的心里，让他日夜想着。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

可是他害怕跨出，就像多年前母亲逼着给他找女人。那些年轻的女子走马观花地曾经站在他的眼前，让他难以忍受，他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辈子在一起， 内心便强烈的抗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每当想到这里时，他的内心便莫名忧郁。他想着把杨柳忘掉，多年来的光棍生活，让他习惯了独居。陪伴他的老黄狗，与他一起已经走过了几个年头，如果不是因为杨柳，或许他这一辈子就这样顺着时光孤独终老。可是，如今他的心乱了，他痛苦地想着，内心不断地徘徊着。但他又忍不住总是想见她。于是，他又一次趁着夜色偷偷地站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看到娘俩依偎着走在夜色里。

“妈妈，我们要在外面再走会儿吗？”他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

“不了，妈今天想休息了。”她温柔地回复女儿。

“唔”

可是，就在女孩走进家门的时候，杨柳突然转身并未进屋，她呆呆地向天空望了会儿，便关门进去了。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仿佛有一种引力一样，当他看到她转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又一次在黑暗里出现了反应。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变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有一刻，他差点走上去。想和她像前几天一样走在夜色里，即便不多说什么，但在一起让他感到安心而幸福。

他就那样一个人在夜色里徘徊着，纠结着。直到她的窗口漆黑一片时，他终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