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蒙山脚下,小河澹澹,风吹过,金黄的麦浪滚滚,“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稚嫩的读书声宛若姥姥的歌谣,听在耳朵里像喝了米酒,滋润的云朵昏昏欲睡。没办法,才女的称号让她根本不屑于这些摇头晃脑的诵读,连语文老师都不忍心叫醒心爱的弟子,“春困秋乏夏打盹”,青春本应是恣意飞扬的年纪,没必要管得孩子们束手束脚的。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云朵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眯着月牙似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咦,怎么有一群同学围在一起干什么”,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侧着耳朵一听,什么“日记”、“喜欢”、“亲嘴儿”。啊,谁这么倒霉,日记本里的情书都被发现了!
她努力睁大了迷蒙的双眼,“天哪,那是白玉堂的座位,怎么他没有来上早读课”,心中的疑惑渐渐扩大,该不会又是家里阿姨生病了吧,放学后得去他家看看。云朵这样想着,毕竟两家都是邻居,平日里两个人倒是一起回家,可从没听说他喜欢过谁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云朵的心乱成了一团麻,眼看着同学们把那个黑色的日记本传来传去,不时还传来阵阵哄笑声,监督的老师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着急起来便喊了一声,“不要偷看人家的日记!”
“切,要你管闲事,你是不是嫉妒了,白玉堂喜欢的可是三班的杨晓丽”班上最会捣乱的王大可嚷嚷起来,人群轰的一声笑起来。
“哈哈哈,就她那傻样,人白玉堂跟流川枫(《灌篮高手》男主)似的,怎么会看上她,没发育的小土豆”!
“你们别欺人太甚,我才没有喜欢他!”云朵气得憋红了脸,只是阻止的话语却也不敢再出口,毕竟明哲保身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敏感的年纪最害怕这些流言蜚语,学校对所谓早恋非常重视,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只要是沾染上一点少年情怀,一不小心就会被叫家长,轻则打骂重则当着全班的面检讨,所有的面子里子全无。
上次村里的春花念过检讨书后就去了遥远的深圳,说是没脸继续读书了,毕竟走到哪里都被同龄人讥笑的日子岂能好过。
云朵的家里非常清贫,顿顿不是地瓜粥就是高粱饼子,亏了白玉堂的娘亲善良,经常借着帮忙辅导功课的名义叫着自己去家里蹭饭,也因此躲过了娘的打骂无数,云朵心里是感激的。
只是白玉堂很是高冷,每次一拿出课本就抱着胳膊定定的看着她,搞得云朵也不晓得从哪里讲起,最后往往是臭小子跑得一溜烟了。身后传来他娘忍俊不禁的轻笑,倒是让云朵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活像白吃了人家的饭食。
懵懂的年纪,大人连《十六岁的花季》都不让看了,云朵这样的乖乖女更是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只把心思用在厚厚的书堆里,此刻听到调皮的同学还在大声念着什么“亲嘴儿亲嘴儿”之类的话,忽的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快看快看云朵脸红了哈哈哈哈”讨厌的同桌突然高声喊叫起来,云朵吃了一惊,绯红着小脸争辩,“乱讲什么,我才没有”!
“那你也看看日记本我们就相信你没有暗恋他!”班里的“小麻雀”马君出了个馊主意,引来观众叫好无数,“就是就是,叫她也看看,装什么清高!”
那一刻云朵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可是周围的起哄又惹得她心里像猫抓似的痒痒的,“要不我也看看,不行,他可是我好朋友,可是大家都看了也不多我一个,他怎么能喜欢那个笨蛋呢”,“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云朵劈头抢过日记本,慌乱的看了几眼,“喜欢、她的小嘴”,“啊”羞得她连忙把本子丢了,同学又是一阵哄笑。
最后班长看不下去了,“快给白玉堂放好,老师来了!”,于是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又读起书来。
早饭后白玉堂终于气喘吁吁的赶来了,一进门就有同学喊“你的晓丽呢,她的小嘴软的像棉花!”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白玉堂吃惊的脸都发白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座位上,拿起那个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黑色日记本,“刷刷刷”撕了个干干净净,“啪”的一声又把火点着,短短不过几分钟日记本就变成了漫天灰烬,干脆利落的把准备看好戏的同学们都吓懵了,再也没有人敢出声讥笑,毕竟白玉堂的拳头可不是盖的。
一阵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人敢再提起这件事,可是白玉堂开始反击了,他开始一个个找那些看日记的同学,三五不时的就有同学鼻青脸肿的回到座位上,云朵的心也跟着吊在了半空中。
晚自习时,一个纸条丢在桌子上,云朵颤抖着手打开,“怎么,连你也都看了我的日记,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短短的几句话像是晴天霹雳,少女的心起了阵阵涟漪,“啊,我怎么也这个样子了,难道,在他眼里,我是不一样的”,云朵的心后悔莫已,可是她也只能回了三个字“对不起”,字写得很用力,只是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描述自己的忏悔!
毕竟,两个人算是少年知己,只是,“从此萧郎是路人”吧。很多事做得时候很是冲动,只是后果却让人悔不当初,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云朵望着被丢到窗外的小纸条,苦笑良久。
白玉堂退学了,骄傲如他自是不可能在全班同学面前念检讨书的,听他娘亲说是跟着老舅去了大连,那里的海水很蓝,希望有条小美人鱼能治愈他受伤的心灵。
长大后的云朵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看各种书籍,有一天她翻开《红楼梦》里宝玉说道,“妹妹才不说这些话,要不我早和她生分了”,那一刻如梦方醒,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