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对于守着黑夜,眼巴巴等着天明的人来说,是件痛苦又难熬的事。
这个夜晚,老刘注定和大多数失眠的人一样,就算左右挣扎着,也躲不过痛苦的煎熬。还好,方圆几里都有人失眠,这不是玩笑。
欧阳叶此刻也在失眠。从明天起,她已不再是这个小城市里、一个供闲聊人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是啊!裹着唾沫星子谈论的话题了!!!可是,为什么,她很兴奋,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这个完全改变她命运的机会,来得实在太不容易了。当自己多少次把娇美的容颜展现在大家面前,除过无数虚伪、吹捧而来的赞美、还有自卑的妒忌之外,剩下的就是无数哈喇子,像幕布一样,碍眼地挂在天空。将近20年,她多么想把自己眼前污秽的天空改头换面。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些,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梦中的欧阳叶,已经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飞机。她把最后的蔑视,留给了这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城市。
第二天一早,欧阳叶在一个叫钱诚的男人陪伴下,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飞机。透过机舱玻璃、云雾翻滚的天空,欧阳叶突然思绪万千,泪水在眼眶里涌动。
“叶子,你怎么了?”钱诚关切地问。
“哦,没,没什么······”欧阳叶并不想把此刻自己难以名状的心思说给这个男人听,纵然他是欧阳叶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需要用一生感激的男人。
坐在将要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她,欧阳叶却没有一个亲人可以离别,说不上来的人生酸楚,一齐涌上心头,喉头哽咽、泪水吞往肚子里的欧阳叶,却丝毫没有再让钱诚察觉出她的伤悲来,她反倒强颜欢笑,和他热聊着许多洛杉矶的事情。这是多么难捱的一种人生况味!
占据欧阳叶绝大数记忆的,就是那个让她绝望的、走过的几个村落,几乎将她人生本该最美的时光全部吞噬。20多年前,她根本没有体会过,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幸福。所有这些,都是她从别人眼里看到,嘴里听到的。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很俗气,叫腊梅。也许,那个生她的所谓的母亲,刚好把她生在了寒冬腊月,顺便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个俗气的名字,一直伴随着她认识钱诚而彻底终结。她,现在,乃至以后都叫欧阳叶,那个叫腊梅的女孩,已经死去,或者,她根本未曾活在这个世上。
欧阳叶激动不已的情绪变化,即便她千般掩饰,还是没有逃过钱诚锐利的眼睛。他,可不是一个木讷、简单的人。
其实,不用欧阳叶去追忆,钱诚也对欧阳叶人生的巨变,感慨万千。想当初,在那个据说狼都不走的山坳里,他第一次见到欧阳叶,就被这个女孩震撼了。
时光回到了7、8年前。
山坳、漫山遍野的荒草上压满了白皑皑的大雪。厚实的雪,也不放过屋顶、草垛,还有唯一可供人行走的羊肠小道。若非远远看见耀眼的白雪覆盖下,若隐若现的房屋,还有烟囱里炊烟升起,谁都会认为,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是这个钱诚,这会,正顺着山边的蒿草和枯枝败叶,踏进了这个人迹罕至、鸟兽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