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十八线小城市的人来说思维的固化有多可怕在之前我是想象不到的，直到那个午后。

        耳朵里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但是身体和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外甥问着：今天我要拿钱去吃自助餐！朋友们已经到了，我迷蒙的说：什么？恍惚间看到外甥失望的表情，我微微清醒的想起，对了，上次逛街外甥说过没吃过自助餐，想去，朋友们有约好要去的，但是妈妈肯定不给，我承诺说：要去的时候，我给他钱，帮助他偷偷跑出去和朋友玩。

        复盘成功以后，我再问了一遍“现在去”？嗯，我陷入了一点为难，本来我预想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原本几乎不在家的姐姐今天破天荒的轮休了，以为他们是下午去吃，没想到约的是中午，下午嘛！我还可以帮着说情和哄骗说去朋友家玩。看着厨房玻璃上忙碌的身影，饭菜都已经做好，只差端上桌，这时怎么可能有出去的可能，外甥局促不安的脸上，青白交错，整个人很乖巧的回避着我的视线，低头看着朋友不断发来的信息，他也知道不可能，不过看来他一直没机会说。我因为被蚊子咬了一晚上，睡得很差，所以一直沉睡着到饭点，难怪睡着时感觉有只小猫在蹭，另一边是他妈妈好像永远欠人五百万的臭脸拉着，连他爸爸都害怕何况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才在床边腻着我。

        那小模样说实话很可怜了，我叫他放下手机去和他妈妈说一下，他犹豫但又坚定的说：“妈妈肯定不让”。我说你去说说试试。我内心想一个姐姐也曾年轻过儿子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她不至于让人爽约让儿子尴尬吧！看着外甥站起来走去厨房，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终于说出：妈，我和同学去吃自助餐可以吧？姐姐没有问太多，温柔的说：我们家里已经都做好饭了，你和同学说不去了，下次吧。哦，好。就回来了？可把我气死了，我一边气外甥不会说话一边气姐姐这都不给去，姐姐一点看不出儿子的想法。

        我下床穿起我的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姐姐你让他去嘛！他和同学都约好了，姐姐回说：他去城南太远了，要去就叫他同学到我们家里来玩。我问外甥你朋友们在哪儿等你？你们去哪儿吃？外甥突然被点到慌乱的回复：他们在市里天桥下等我，然后去对面荣力超市上面的那个西部牛排自助。市里离我家很近就几条街，这样讲完，姐姐没有那么坚决，再加上我的支持，也不好坚持下去，姐姐同意了。外甥脚步慌乱的准备着，跑进厕所擦了鞋，拿了手表，钱，手机就往外冲着，我在门口拦下他，那么慌干嘛！拿下手表帮他仔细的带上，叫他把钱放在裤子的口袋里，在帮他整理的过程中发现，时下小男生都喜欢挎的小腰包，居然一个都没有，也没有意识到帮他买一个，确实疏忽了他已经长大的事实，已经到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的社交。我一心只想着打扮外甥女，却从未想过外甥一样也需要一些衣帽的搭配，想想内心有点小愧疚。

        他出去了，我们像往日一样沉默的吃完饭，席间姐姐问道：自助餐是怎么吃怎么算的？我解释了自助餐怎么收费，怎么吃的形式，姐姐说：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嗯。无言的饭后，我回到我的房间躺着玩手机，姐姐在她的房间玩手机，在那漫长的时间里，我极力忍住去想外甥的事情，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冒出八个小学生玩水出意外的新闻，家属奔溃的画面鲜活的出现在脑子里，越是不去想脑子越是轮番上演着出意外的景象，想要打字提醒远离水域再叮嘱一番的欲望想抑制都抑制不住，但还是被理智拉住，既然帮助他放他出去，就应该让他玩的尽兴点，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电话微信的轰炸，手上淡定的玩着手机脑子却在来回对抗着。

        耳边传来姐姐的声音：你找到同学了没？找到了，找到了就好。玩着手机尖着耳朵听着姐姐的话，放下心来。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外甥女拿着姐姐的手机过来，叫我转换文件格式发给外甥，让他回来时顺便打印复习资料回来。转换好发给他时，实在忍不住的担心和害怕还是发了一句远离水域知道吗？外甥回复“知道了”，一颗被溺水新闻折磨的心，少许安定了下来。躺在床上放下心来刷着视频，不知不觉到了两点多，外面天气阴沉下来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欲下不下的吊着人的胃口，抓挠着人的神经，让那好不容易安定的心脏和神经又复苏回来，想着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躲雨的地方，会不会因为慌乱躲雨而忽视疾行的车辆，还好虽有雨不过一点细雨，很快停止，就放下心来，听着隔壁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躺着继续刷着下一个视频，几个视频很快的看着，外面突然暗下来，整个房间都黑了，雨水哒哒哒的敲击在窗户玻璃上，雷声大动，风带着雨刮到房里，我赶紧起身关闭窗子以防窗帘打湿，耳边传来外甥女的话：妈妈叫你打电话给哥哥，问他在哪里？叫他赶快回来。我发消息问：你在哪里？找个地方躲雨，你妈妈叫你回来了，外面下雨你先躲着下完再回来。我去同学家了。当下我有点惊讶了，他妈妈就是不想他去城南，我说：那你打车回来。下次要去同学家记得问我要打车费，怕他钱不够。他回复说：还有钱。我说：好。

        挂下电话，耳边传来姐姐大声的询问：他在那里。我不好说：他在同学家。只好含糊吱吾的说：他就在市里在逛，在玩，有躲雨的地方。可能我的回复太模糊太不具体，就在我以为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传来姐姐厌烦大声斥骂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回来，没看到要下雨了，现在在哪里？搭到车没，周围没有车吗？哪个小卖部到处都是小卖部。真的服了。你去招手啊！路边没有车过吗？客厅传来姐姐的脚步声，姐姐从房间出来坐在客厅里接着责备教训的说：让你出去玩你就玩疯了，下雨不知道回家，搭到车没有，真的是蠢。姐姐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击到我的身上，最终我还是气愤的鼓起勇气，起床走到客厅，看到姐姐在和外甥视频，视频里的外甥迷乱无措着回避姐姐的视线，眼睛慌乱的四处搜寻着车辆，语言混乱的回复着问题，看的我很心疼。

        对姐姐说:本身他就已经很慌了，搭不到就等等嘛！还在下雨就等雨停再走，那么凶整哪样，让他出去你就要相信他。你懂什么。是，我是不懂。我也担心啊！是我让他出去的，如果有什么事我不担心吗？但是我担心我也在忍着，你总要学着放开。什么放开，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你根本不明白，人家都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从小在城里长大又怎么样，谁都有第一次，他都十一岁了，你希望他像我一样每天宅在家中除了床还是床，那你就满意了，这根本不是爱他是爱自己，避免自己担惊受怕，所以把他捆在身边，但是这样以后他的人生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意义。我不跟你说，跟你说不明白。是，是讲不明白，你要喜欢他以后变成我这样那你就继续。转身走回房间，躺倒在床上。

        耳边是哗哗的雨声，雷雨依然持续着，房间没开灯，整个房间都阴沉着，房间的黑和客厅的白炽灯无言的对峙着，谁也不服谁，这是一个毫无经济实力的人，第一次正面向姐姐表达我对她处理问题方式的一些不满。电话铃响起，外甥搭到车了，外甥女跟妈妈说拿伞下去接哥哥，没过多久手机收到短信，显示着：小姨要吃雪糕吗？我回复说：不用。门口传来外甥的声音，你回晚了，我已经买了。外面雨声渐停，传来一两声小鸟的声音，天空亮起来，房间略微闷热，打开窗户，吃着牛奶雪糕，两道光又重和在一起，继续照耀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