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讨厌各种温暖的颜色:红、粉、澄、黄、紫。那么炫,那么燥,那么不安静。尤其是粉色,轻浮、虚无还有点张扬。
我觉得自己本身冷血,所以不喜暖色,直到大学一年级那个风雪之夜,让我恋上了粉色。
那是大学一年级寒假里的一个夜晚。
天空似乎被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包裹着,北风夹杂着雪片在天地间肆虐,世界一片混沌,风吹到脸上就像被刀片刮过一样疼。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我尽量把自己缩进大衣里,瑟缩成风中的树叶。站台上只有我自己,我默默祈求末班车并没有通过。
似乎一个世纪那么长,在我犹豫着是否该回去单位和同事们共挤那狭小的空间的时候,那辆有轨电车像蜗牛一样出现在我视野里,令我有如见亲人般的感动。
公车里除了没有风,气温似乎比外面还要寒冷。售票员冷着一张如气温一样的脸,递给我票的同时嘀咕了一句话,却冻结在中途。只要可以坐上车,只要可以休息一会儿,只要今晚有床可以睡觉,至于管售票员说什么应该不重要。
坐在冰凉的座位,抬起酸胀的脚和腿,疲乏和困倦立刻袭来,挣扎了几个回合,我决定放弃,美美的沉入南柯......
当我被售票员叫醒并赶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末班车是不到终点的,它回库了----我被扔在了中途。摇摇发晕的头,终于想起售票员掉落中途的话原来是提醒我车不到终点的。我把她的话扔在中途,她就把我扔在中途。现世报来的太快了!
北风更大了,雪花侵略了整个天地。四野茫茫,霭霭濛濛,我一时辨不清方向。等确定了自己的方位,我悲哀的叹息了---这里离学校还要七八站地的距离,用我的双脚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学校。而等我到了学校,关门的时间早过了,那个马列主义管理员绝不会为我破例违规开门的。可是也不能在雪地里站一个晚上,先回学校再说吧。
眼睁睁地看着几辆空的出租车从面前驶过,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抬手招车。
这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学府一条街,白天的时候倒也热闹,只是现在是寒假期间,又是这样一个夜晚,整条街上除了偶尔的有辆车通过,能够感觉到的活物也就我自己了。
很想唱首歌壮壮胆,又怕张嘴招来不明物体,况且呼啸的北风正时刻恺觑,只等我张嘴它就会第一时间溜进去,找个温暖的地方舒舒服服的安眠。
这样的夜晚,母亲她也不会睡吧!她一定还守在昏黄的灯光下做她永远做不完的活计。两个哥哥也一定还在为我的学费忙碌在装卸公司。父亲他应该在天堂的某处默默关注我,虽然天空阴霾,但是天堂里是不会有阴雨寒冷的。父亲会为我照亮这条艰涩的路,指引我一直走下去。
于是我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终于到了学校,也终于看到冰冷冷的铁门高耸耸的伫立在面前,那是无法逾越的高山,我望山兴叹。
四处张望之后,我选定了大门旁边那个餐厅的一个避风的角落。就这里吧,希望给我一个别样的人生体验。
这个餐厅的老板据说也是本校毕业的学生,本来有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回母校开餐馆。几年下来据说腰包鼓了,人也市侩了。现在是假期,他应该不在,不然被他发现不知道会收占台费还是占地费-----虽然我只是借用这里避避风。
我裹了裹大衣,缩了缩头,蜷缩成一团,尽量躲避风雪。这腊月里的风还真是刺骨啊,如果这样坐在这里一个晚上,明早这里就会多一具冻僵的尸体了。我知道时间允许,地点、环境都不对,但是睡意还是越来越浓了。我只是休息一会儿,只休息一会儿,熬到天亮直接去上班,虽然到了单位就像到了战犯集中营,但是温度还是有的,就睡一小会儿吧。
朦胧之中,似乎回到了家乡。妈妈还在那条街口等我,微风吹拂她的头发,已经隐约看见有银丝在鬓边了;感觉似乎父亲也在,时断时续的箫声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努力想看看父亲身躯是否还是那样挺拔,眼睛是否还是那么深邃,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是否依然;只是任我怎么努力,对父亲还是只闻肖生不见人;哥哥们都像父亲那般沉默,但是眼神中关爱却一览无余。我的家,我的亲人,真是久违了!有家才有亲情,有家才有温暖,有家才能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安睡。既然已经到家,就让我继续睡吧!
但是是谁搅扰了这份安宁,令我不得不我睁开眼?一抹柔柔的淡淡的粉色在霞光中独自娴静着。原来是一袭粉色的窗帘静静地垂挂在窗前,朝霞透窗而入,四围很安静,我醉在这一份祥和之中。
原来是那个“市侩”的餐馆老板发现并救了卧在雪地里的我,让我没有被风雪淹没,没有被寒风冻僵。
曾经那么讨厌暖暖的色系,宁愿把自己放在冰冷的色系里沉淀,把自己淬炼为刀枪不入的铮铮铁骨,以适应这个世界的变换。但是那次以后我明白,温暖无处不在,只要有一颗理解包容的心,有一份豁达,一份淡然,我们的身边就会一片祥和。
从此恋上粉色,从此那粉色的记忆一直伴随我走过无数流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