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与小女灯下对坐如故，偶论及读书作文事，小女欣然为予言有同窗某，绝善文，纤微之思，寻常之事，每等闲出之，信手拈来，娓娓为述，其文旖旎万态，笔底颇生波澜。察其所以致者，唯好读书，惯为章句之求。
尝以所录佳言警句示人，或诗或文，盈篇满帙，累累皆是。亦录有席慕容诗，小女但记“故事”“眼泪”数语，余者过目即忘，追之，不可得。然彼时读之，颇切人心怀。
余闻之，笑对曰：“无乃‘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出自席慕容《戏子》篇，余早年尝诵得。如《红楼梦》二十三回黛玉偶听《牡丹亭·皂罗袍》曲，念及自身，未免感伤，竟至潸然，所以为之者，共情耳。”
小女闻之，颔首连连，殊有惭色，曰：“阿母多背善记，是以亦长于文字。”则对曰：“欧阳修以为作文岂有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千载而下，思之，犹为至理。”
恰信手翻《东坡志林》，至《记与欧公语》，每读之，每绝倒，小女睹余俯仰状，浑不解，问以故，乃为之述，小女亦捧腹，余笑曰：“焚学霸笔记和水以饮汝，或可医昏昧，疗愚心，则985有望矣！”言讫，相视大笑，乐！
附录其文如下：
欧阳文忠公尝言：有患疾者，医问其得疾之由，曰：“乘船遇风，惊而得之。”医取多年舵牙为舵公手汗所渍处，刮末杂丹砂茯神之流，饮之而愈。今《本草注别药性论》云：“止汗，用麻黄根节及故竹扇为末服之。”文忠因言：“医以意用药多此比，初似儿戏，然或有验，殆未易致诘也。”予因谓公曰：“以笔墨烧灰饮学者，当治昏惰耶？推此而广之，则饮伯夷之盥水，可以疗贪；食比干之餕馀，可以已佞；舐樊哙之盾，可以治怯；嗅西子之珥，可以疗恶疾矣。”公遂大笑。元祐六年闰八月十七日，舟行入颍州界，坐念二十年前见文忠公于此，偶记一时谈笑之语，聊复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