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MF-04-02 “星火”号

“沐夏，你恋爱过吗？”亚绪的这个问题让沐夏愣神了好一会。

沐夏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特殊业者——那是个演说家，但仅仅只是个演说家。没有实业，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各个聚落之间来回奔走，举行巡回演讲。虽说每讲一场，都有一笔还算客观的收入，但这些钱里也有相当一部分要转换成旅费和住宿费这些固定费用。

更重要的是，这位演说家每天都要进行演讲，如果少工作一天，就缺一天的生活费。沐夏想象不到这样的生活，每天除了睡觉时间都在演讲，连饭都只能在去演讲的路上吃饭。

直到沐夏自己也过上这样的生活——几乎没有休息，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因而舍弃了一切娱乐活动，机械重复地做着早已厌烦的工作。别说恋爱了，她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走向社会几年以来，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唯一接近恋爱情绪的，可能还是小学时对班里一个男生拥有好感。只是现在的沐夏清楚，那时年少无知的自己产生的情愫根本不是恋爱。她不免苦笑起来：“从未有过，亚绪团长。”

“是吗？你对自己这方面的未来，没有规划吗？”亚绪转过头，再次用他那深邃的墨蓝眼睛和沐夏对视着。“就算有，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沐夏摊开手，“现实是我被困在创盟城这个地方，连考虑生存问题时都会自顾不暇，更别提那些情感上面的奢侈品了。”

“这样吗……”亚绪长叹一口气，“果然，这座城邦已经没有希望可言了么……”

“嗯……亚绪团长？”沐夏想要岔开这个似乎令双方都有些无话可说的话题，“昨晚的任务还顺利吗？”

“啊，江舟死了。”亚绪淡淡地回应道，平静地仿佛是在回答“明天午餐吃什么？”这样稀松平常的问题，“江舟，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生命远景的老板。”

“诶？”沐夏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会……”

“这些老板，总把自己当成创盟城的神。”亚绪开始闭目养神，“有了些资本，就开始变得傲慢，真的以为创盟城内自己再无敌手。但就算再有钱，人也不会是不死的。”

“那……再生治疗费用……”沐夏忙打开手环，开始查询。

“不用看了，至少以后对你来说这已经不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亚绪挥了挥手。

“为什么？”沐夏刚问出这个问题，却看着手环投影呆住了。自己的缴费界面上写着大大的“免费”二字。她看向一脸平淡的亚绪，而亚绪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我作为公会联合计划的总掌权人，现在负责管理生命远景。给你开了特权，以后再生治疗对你免费。”

“好突然……”沐夏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几年来，父亲的再生治疗费用都是压在她心里和现实的一块石头，现在突然卸去了这种重担，她甚至会感到无所适从。

“沐夏，你会怪我吗？”亚绪突然又没头没脑地问起来，沐夏连连摆手：“不……一直都是羽盟在保护我，我怎么会……”

“但同时也把你卷进这些纷争中来了。”亚绪缓缓用食指和中指按摩着鼻梁，“我只能尽可能减少这些暴乱、争斗对你的负面影响。”

“滴——”手环响起，亚绪一下子如同绷紧的弓弦从沙发上弹起，显然他已经等这通电话很久了。亚绪看着投影上的“雲”字样，清了清嗓子，接通过来：“雲团长。”

“亚绪团长，你要求的机体，硬件部分已经基本完成了，目前正在编写操作系统。”雲那张坚毅干瘦的古铜色脸孔出现在全息图像中，“请你来走一下交付前最后的交接手续。”

“了解，我这就过来。”说罢，亚绪起身，随手抓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留给沐夏一个决然的背影。

“等等，亚绪团长，你昨晚才休息了两个小时，真的……”沐夏忙站起身，想要去拉亚绪的手。

“等一切都结束，再好好休息也不迟。”亚绪稍稍用力握了握沐夏的手，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下了楼。不过，沐夏注意到，虽然他还是终日忙于工作，现在却已经不避讳在她面前处理一些羽盟的事务了。

……

地平线军工西郊工厂。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研发出这样一台怪物来。”雲和亚绪并排走在格纳库大厅内，“所有基本参数，我已经通过你提供的加密频道发送给你。”

“最近恐怖袭击的猖獗程度确实前所未有，有这台机体，总算是能够稍微安心一些了。”亚绪看着手环显示的数据，慢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十万千克的推力？！好可怕的数据……是一般钢甲号的三倍还多……”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雲走到一处控制终端前，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两人对面的格纳库装甲阀门缓缓向两侧滑开，气动锁定桩排气推出，整备通道自动展开，围绕在机甲身边。

这是一台通体红白配色的机体，第一眼看去，最吸引亚绪的，莫过于从机体胸甲处向后延伸，越过双肩，在背后形成的鲨鱼鳍形飞行翼，而机体整体也是顺畅的流线型。两条小腿显得格外粗壮，这是由于机体小腿处加装了推进器和燃料罐，以及相当厚度的追加装甲。一切的外貌特征都表明，这是一台高机动性的机体。

“MF-04-02，和暗幕号是同一代机体。”雲介绍着，“上面也使用到了幽灵号的机动装置，并且进行了优化。在姿态控制系统、减震系统和制御喷口的辅助下，可以做到幽灵号都无法做到的锐角转角式机动。”

“当然，本机的最大特点，就是内置操作系统是地平线一直在研发的‘死区’操作系统。”雲看着MF-04-02的眼神，几乎像是看着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不同于现在应用最为广泛的‘苍穹’系统，‘死区’系统是专门为MF-04-02打造的，目的就是解放它怪物般的性能。”

“确实……我看了机体基本数据，最大的疑惑就是驾驶员保护。”亚绪从自己的手环投影上抬起头，“这样的机动性，实操的时候会把驾驶舱里的机师挤成肉泥的吧？”

“对，所以，‘死区’系统一旦解放，人工智能将全权接管机体，对预定的任务目标展开无穷尽的追杀。”雲搓了搓手，“而为了能完全发挥机体性能，人工智能将罔顾机舱内机师的生命安全。”

亚绪瞠目结舌。这样的武器一直都因为饱受伦理争议而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但创盟城这样一个道德伦理缺失乃至是败坏的地方确实可能出现这样的战争机器。类似的构想大概在三十年前就首次出现过，只不过亚绪认为一直受到技术限制，这样的科技才没有面世，但没想到如今的地平线军工已经可以实现这种技术了。

“那……如果想要停下这个系统，除了摧毁机体，还有什么方法？”许久，亚绪才缓过神来，连忙追问。

“还有两种方法，一是让它完成任务，二是从我这里终止系统进程。”雲抬起左手腕，手环投影出一个简单的操作界面——只有“开始”和“终止”两个按钮，“地平线军工的团长拥有系统的最高控制权，但也仅限于开始和停止，更细节的操作无法做到，毕竟‘死区’的本质就是一个高自主性的人工智能。”

“这台机体的电子版设计蓝图已经被全部执行了数据清理，唯一的纸质设计图就存放在这间工厂。”雲转过身，张开双臂，“‘死区’系统没有入网，也没有备份，主要是因为这台机体太过危险，所以，这台机体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仅此一台的。”

“亚绪团长，为了确保这台机体确确实实是被用在正途上的，我会实时通过私人频道监视机体每次出任务的使用情况，就像行车记录仪一样。”雲突然转过脸，目光灼热地看着亚绪，“你最好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向您保证过的。”亚绪耸了耸肩，笑了笑，“这台机体的制造，是对外完全保密的吗？”

“就连这座工厂内也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而且完全不清楚机体的技术细节。”雲拍了拍亚绪，“为了今天你能来验收机体，无关人员今天放假一天，并且禁止进入工厂。”

“为这个新生儿命名吧，我们会把开发代号喷涂在肩甲上。”亚绪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沐夏。那天下午，他们两人一同在星夜城遗址内的街巷漫步。他想到在金属铭牌上看见的话：“……民主共和政体正是在这里，点燃革命的星火……”

“就叫‘星火’号。”亚绪睁开眼，神色一凛，“‘星火燎原’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