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春节回家的时候和爸爸闲聊起我小时候的事，爸爸说我小时候笨手笨脚的村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和我玩，只有妮妮喜欢带着我。我说是呀只有妮妮不闲我笨走哪都带着我，说起来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她春节回娘家来吗？回来的话我找她玩去。爸爸说玩啥呢？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不知道被她那个妈和两个哥又嫁那里去了？村里谁也不知道。可怜这闺女疯了，不然谁敢这样作践她？是呀，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要是没疯，妮妮现在一定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孩。

      我记忆中的妮妮一直梳着两个大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可神气了。头上永远带着的是我们这些假小子见也没见过的新式发夹，有时候是两只蝴蝶有时候是两朵小花，这些新鲜玩意儿都是妮妮那个开拖拉机的爸爸从外面带给她的。妮妮是她们家的老四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作为最小的女儿在家里被他爸爸宠上天。每一次妮妮的爸爸出门回来都会给妮妮带回来一些稀奇的小东西，有时候是漂亮的发夹有时是花花绿绿的糖果，跟在妮妮身边的我没少沾光那个时候我就觉的妮妮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每次妮妮爸爸出去跑车了傍晚的时候我会和妮妮一起守在村口等她爸爸回家。每次当我们听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的时候，妮妮总会冲出去拦住爸爸的车子，这个时候她爸爸就会停下车子把她高高举起，妮妮就会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场景，我只知道妮妮很开心，二伯很爱妮妮。对了我把妮妮的爸爸叫二伯，我们两家离的很近。

      要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妮妮一定会快乐长大，可是一切平静都在一个平常的午后被打破了那天下午我们像平常一样在村口一边抓石子一边等二伯回来。可是那天我们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二伯回来，妮妮说爸爸应该今晚不回来了我们回去吧，之前二伯要是去了远的地方晚上也会住在外边。可是我们刚回去不久我就听见妮妮家来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后面突然听见二伯母撕心裂肺的哭起来了，我坐在床上很害怕隐隐的感觉应该是二伯出事了。后来村里的人都去了妮妮家，我也从大人的口中知道二伯出了车祸，走夜路拖拉机翻沟里了当场人就没了，尸体已经被连夜拉回来了。爸爸怕我人小害怕不许我去妮妮家看，让奶奶在家里看着我。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偷偷跑到妮妮家去，我想妮妮突然没了爸爸应该害怕伤心死了，我要去陪陪她。

      我从窗户看到妮妮的妈妈搂着妮妮哭哭啼啼，妮妮一动不动的任凭妈妈搂着，不哭不闹也不说话整个人都呆呆的。村里人都说妮妮的爸爸是凶死，整个魂还在村里漂呢小孩子没事晚上别去外面晃荡。那段时间一到傍晚家家都关起门来好像外面真的有鬼魂一样。我也很久没和妮妮一起玩耍了，因为妮妮每天一放学就要回家做家务。家里突然没了主劳动力，二伯母得带着妮妮的姐姐和两个哥哥干地里活，妮妮就得在家里学着煮饭喂猪喂鸡，才九岁的妮妮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两个多月吧妮妮好像慢慢从没有爸爸这件事情缓过来了，开始和我们这些小伙伴们说说话偶尔有空的时候一起玩耍一下，可是我却再也没听见妮妮咯咯咯咯的笑声了。

      妮妮刚上完初中就辍学了，因为上高中要自己出钱一学期得好几百，妮妮的哥哥姐姐也都早早的辍学去外地打工了。到了妮妮这里其实上面的哥哥姐姐要是愿供她读书咬咬牙也是可以的，只是妮妮自己不想读了她想早日摆脱那个家。我记得要开学的前几天我去妮妮家找她我想劝她和我一起高中，进门的时候妮妮正在收拾出远门的衣服看见我去了招呼我坐在床头，我们两个像小时候一样头靠头睡在一起说悄悄话。妮妮说你知道吗？我爸不在了我妈每天晚上都哭哭啼啼的，我经常半夜被吵醒每次心情不好就打骂我，我知道她心里苦埋怨我爸早早走了，甩下我们四个孩子给她，这些年她确实受苦了，可是谁知道我心里的苦，我想早点离开这个家，走的远远的。我想走的远了我就没那么想我爸了就没那么难受了。我不知道怎么劝妮妮就拍拍她的肩膀，我们聊了很多以后的事情，妮妮说以后要嫁一个像她爸爸那样的男人，我说我先读书嫁人的事情还早。聊着聊着我们就睡着了，天黑的时候二伯母就回来了。回来看见妮妮没做饭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我想劝劝妮妮把我推走了，出门后我听见身后传来各种摔东西的声音。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妮妮的哥哥姐姐从不回来，我想走的远远的对妮妮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三天后妮妮就和别人一起南下打工了，她也没和我告别，从此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上高中后我便很少有妮妮的消息，一来那个年代电话不发达二来妮妮不想和家里联系。可是在我上高三的那一年妮妮的哥哥突然去广州把妮妮接回来了。听到妮妮要回来了我特别高兴准备到她家找她好好聊聊，哥哥却告诉我妮妮现在有点神智不清让我不要去，我吓呆了我想不明白那么冰雪聪明的妮妮怎么就突然神智不清了？原来妮妮去打工的第二年就在工厂里认识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的对妮妮特别好，妮妮一头坠入了爱河。可是妮妮后来才知道那个男的在老家有家庭孩子，那个男的的老婆从老乡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找到工厂里把妮妮暴打了一顿，妮妮受了刺激后整个人就开始有点神智恍惚了。妮妮回到村里后村里便疯言疯语的说妮妮在外面不检点勾引有妇之夫，只有我心里明白妮妮一定是在那个人的身上找到了爸爸的影子。

    村里的疯言疯语让妮妮不敢出门每天躲在家里，可是有的时候愚昧的家人总能给自己捅刀子。妮妮的爷爷奶奶也听信村里的流言每天到家里各种难听的话骂妮妮，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妮妮在有一次清醒的时候对爷爷奶奶破口大骂，指责他们薄情寡义在爸爸去世后对他们兄妹四人不闻不问，现在觉的丢人来管教自己真是可笑。就是这些大实话让妮妮的爷爷奶奶恼羞成怒，从厕所搞了屎尿倒在妮妮的床上一边倒一边骂妮妮是破鞋。妮妮受了这个刺激从此彻底疯了，每天在村里到处乱跑，大喊大叫我不是破鞋。我是从别人空中听说妮妮的爷爷奶奶干的缺德事的，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世间真的有这么恶毒的亲人。

      妮妮疯了后，妮妮的哥哥嫂嫂便觉的妮妮是个负担每天在家里要吃要喝，还到处乱跑惹人笑话，就想办法要给妮妮找一个婆家。可是疯疯癫癫的不好找先得把疯病好，治疗了几个疗程医生说妮妮只要不受刺激便能控制住不复发，慢慢的妮妮好像恢复了正常。很快家里便给她找了一个婆家，一年后妮妮便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心里真为妮妮感到高兴，觉的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可是好景不长，妮妮生完孩子还没满月就有点产后抑郁，导致精神病复发了。妮妮的婆家也知道了妮妮以前是疯子这个事情，毅然决然的把妮妮赶出来了。妮妮虽然又发了疯，心里却心心念念的想着刚出生的孩子，可是婆家却连孩子也不给看一眼，妮妮每次找去回来便全身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最可气的是当初结婚的时候妮妮不够法定年龄两个人没领结婚证，妮妮只能这样被赶出来。妮妮的婆家还口口声声骂妮妮的哥哥嫂子坏了良心给他们找了一个疯子媳妇，妮妮的哥哥嫂子自知自己隐瞒不对也不敢找回去。就这样妮妮每天想着刚出生的儿子，疯的更厉害了每天没日没夜的抱着一个布娃娃当孩子哄。她哥嫂不厌其烦又找人说媒把她嫁到很远的一个村里的一个瘸子，那个瘸子的妈说不闲疯癫之要能传宗接代就好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妮妮，村里也没人知道妮妮的消息，仿佛这个人没存在过一般。而我每次回去经过村口的时候仿佛总能听到妮妮咯咯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