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人

       下了一天的小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下得我心情愉悦,下得我心驰神往。雨是大自然的馈赠,从小爱雨。童年大部分的美好记忆都是跟雨联系在一起的。

       几乎每次下雨,那幅画面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外面下着雨,一个脚后跟贴着纱布的小男孩,白天醒来时发现妈妈不在,内心急切又悲苦冲到院子里,发现大门被反锁,又跑上平房,顺着鸡笼跳到泥泞的地面上,一深一浅的奔到小姑姥家。这时纱布早已不知何时被打湿脱落,然后就在小姑姥的怀里,边哭泣喊爸爸妈妈,边接受她心疼的责备。

       这仿佛是昨日的梦。梦里的爸爸在远方工作,不知多久能回一趟家,似乎爸爸背上军绿色的帆布包里有我想要的一切,看到它,心就会踏实。梦里的妈妈身体不好,因为农活繁重,无多余闲暇照顾我,我还老惹她生气。梦里的我,时常带着忧郁,期盼快点长大。

       为什么脚后跟会有纱布?因为它掩盖的是个伤口。而它的诞生,也是在一个大雨将至的下午。

       下吧,下吧。无论是柔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尽情的冲刷这污浊的世界吧,在涤荡这广袤天地时,也净化着我的心灵。雨天也是我思考最多的时候。

       有很多作家写过雪,写过风,应该也有写过雨,但我没怎么读过,印象里只有《骆驼祥子》里描写炎热夏日大雨突降前后的街道画面。就当没有作家写过童年的雨吧,我来补一笔。

       爱大雨。

       瓢泼也好,倾盆也罢,所到之处,铿锵有力,似乎是老天爷在发泄心中的不快,想要击碎一切,连我看着都解气,也许这就是我对暴力美学审美最初启蒙的来源。

       雨砸向地面。水花四溅,如同碗掉地上,破散开来,碎了一地。但由于力道过猛,雨撞击地面的那一点却似乎是干的。眼睁睁看着雨滴粉身碎骨,那是一种美。

       雨砸向瓦片。方向各异的水花在空中二次碰撞,似乎是顽皮打闹的孩童相互推搡着去抢糖果。最终还是顺房檐流下撞击地面,一排小浅坑印证着水滴石穿的真理,坑里还带着些许斑驳的锈色。

       雨打着井,还有井上的铁桶。雨打着窗,还有窗上的玻璃。嘀嘀嗒嗒,噼里啪啦,如交响乐一般,让心都飞起来了,腾空与天地间的雨交织在一起。后来求学生涯的集体生活,稍微有异声就难以入睡,翻书声、低喃声,抑或外放音乐电影声,但唯独雨声,能让我心安。

       爱中雨。

       中雨这个词,生活中已很少听到,基本只出现在天气预报里:中雨转小雨、中雨转大雨、小到中雨、小到中雨转大雨。它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弥补天气预报的不精准,跟你在玩弄文字游戏。

       “莱芜-日照-青岛-烟台-威海”,这就是山东省台17地市天气预报的一段。预报顺序,二十多年如一日,未曾改变。偶尔回家赶上天气预报,还依稀能从天气预报中折射出童年的残影。彼时的记忆容量不大,威海之前只记得住四个城市,但这足够能让我把握好提前量,在天气预报与动画片之间流畅切换,游刃有余。不免偶尔马失前蹄,听到“潍坊”,失之毫厘,追悔莫及,此时便会招致父母螺旋交叉而来的责骂,声色俱厉,因为那时打开电视的意义就是听天气预报,尤其是农忙时节,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父母的血和汗。“潍坊”之后便是“东营”,姐姐所在的城市,知道她的城市是阴是晴,是风是雨,仿佛了却了父母和我每天对姐姐那份牵挂。也许是天气预报导演文学功底扎实,深谙首尾呼应的道理,再记得住的就是开头和结尾城市,我们伟大的省会-济南。但直到上了大学,我对它许多美好想象随之破灭。

       爱小雨。

       乍一看,像句情话,“小雨,不要走,我爱你,我要把你捧在手心里”之类。仔细想想,虽然那么喜欢小雨中漫步,但也未曾停下来把它捧在手心凝视或是亲吻,大抵是我还不够浪漫吧,只是单纯的享受着她亲吻着我的脸颊。

       小雨中不打伞的习惯一直从儿时保持到现在。小时候不打伞,是因为无暇顾及,那时可能在田间收割,可能在地头浇水,也可能在屁颠屁颠放学的路上。到大学后,下毛毛雨,看贵州舍友打伞,脑子里蹦出的两个字是矫情,笑骂他奶油小生扛不住小雨点,关键是他真的很白。工作后,已经尝过爱情苦头的我,雨中独行时更期盼的是身边有个懂自己的人,一起享受这片宁静的天地间。

       后来的后来,搬离了平房,玲珑雨声已渐渐远去。但童年的记忆,是美好的,也是奢侈的。每每陶醉其中时,我仿佛还是那个未经世事天真无邪的孩子,雨中奔跑,迎着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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