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已是宇帝士提尔的最后备战日,密探已将昨晚在杜瑜檀那大营的所见所闻一一报上,他忧心忡忡,对阿周那说:“听说毗湿摩放言一个月内灭掉我军,德罗纳的答案一样,俱卢族的英雄们纷纷表态,信心满满,迦尔纳更大放豪言,说五天之内荡平我军,颇勒拘尼呀!能否说说,你要多久荡平敌军。”
阿周那扫一眼克利须那,说道:“俱卢族的将士不乏精通武学且品性高洁的英雄,兄长大可不必担忧,敌军并无胜算的把握。诚然,有克利须那相助,我能够瞬间荡平三界,可毁掉凡界的湿婆的法宝,现就在手中,俱卢族没有谁会用此物。当然,用此法宝对付敌军,有欠妥当,亦没必要,仅凭真本事便可大获全胜。”
阿周那一扬手,面对在场的一众王侯,“除我之外,诸位英雄就在眼前,那一排排冲向敌军的战车,不久将大显神威。陛下呀!我军当然少不了你,不论你怒视哪位,他一定是点着的枯叶,顷刻化为灰烬。俱卢族的胜算何在,一看便知!”
宇帝士提尔顿觉安心,随之部署第一天的阵法。整装待发的主帅围上来,行过净化仪式,布施财宝给婆罗门,腰间配上宝刀,一个一个走出大营,分头归队就位。破晓的朝阳一现,两支大军便开进俱卢之野的一片开阔地上,对应排开,犹如两大海洋,那响声似是秋季浓云里的阵阵轰鸣,震慑天地。
一切准备就绪,宇帝士提尔在众兄弟和克利须那相伴下出大营,环顾四面,可见整装待发、催动战车的将士,皆面露喜色。成群的婆罗门为宇帝士提尔助威,为克利须那祈祷,此后,般度五子和克利须那登上战车。
依照备战韬略,般度大军已调整阵法,重编队形,以便灵活动用精锐,打乱俱卢族的阵角。俱卢族也不甘示弱,想尽办法调兵遣将,使般度大军不易找到攻防的破绽。两支大军一同来到野外,顿时,滚滚黄沙直冲云霄,遮天蔽日,无数的大象途经此地,震天动地,如压来的乌云,一排排战车士登上金光闪闪的战车,如夜空的点点繁星,大象和战车变成黑白的反差。
两军后方的营地,连绵数十里,看似商铺林立的大都市,厨子、仆役和管事各自忙碌,人头涌涌。将士们已出营去,再回来就到黄昏了。
两支大军越靠越近,千千万万的海螺声响彻天际,擂鼓声,号角声,加之大象的叫嚷声,嚣嚣嚷嚷,战车上飘扬的旗帜,仿佛五彩斑斓的涟漪。
两方主帅会过面,商定对战守则——交锋中公平对阵,同兵种对同兵种;应事先发起挑战,不得乘人不备进攻;对于投降者或逃跑者,不得再攻;战场上搬运武器和物件的仆役,不得击毙。
主帅商议了一阵,特里士多摩那想了想全部守则,觉得杜瑜檀那从来不把正义放在眼里,特别是处于下风时,哪里顾得上什么守则?正当毗湿摩和诸位将军要退回去,特里士多摩那将信将疑,“我方依守则开战便是,还有一条要说,假如俱卢族不遵守则,忘了协议,我方也将随机应变,调整对策。然我方不会先破坏守则!”
毗湿摩回应“就这样定”,和众将军退回各自的营地,就等双方大元帅的海螺号令,即刻开战。
狄多罗史德罗在宫中焦急等待,却只能等,别无它法,他想起交心的维度罗,需要有人畅所欲言,于是宣桑遮耶问话,“桑遮耶啊!说说战况如何?两军到了俱卢之野吗?和人为的努力相比,命运更胜一筹。我深知战争的惨烈,力图阻止我的爱子,可无济于事,智者桑遮耶啊!这是为何?看看竟做傻事的杜瑜檀那,我无力去制止,交由天命来定战果吧。此外,战死沙场乃刹帝利的荣耀。”
桑遮耶感觉没有太多话,他已屡次挑明,俱卢族面对的灾祸责任不仅在杜瑜檀那,也在老国王本身,可就是不听劝,“陛下呀!自身的行为引致灾祸降临,不该去怪什么天神、命运抑或别人,什么行为便承担什么后果,俱卢族的首领呀!本来对待般度诸子就不合道义,他们何苦要容忍你的爱子一再陷害,望你出面主持公道,可是没有和解,如今已晚,俱卢族英雄战死的噩耗就要传来!”
桑遮耶话音刚落,毗耶娑天人瞬间来到内厅,这位过往、现今、将来无所不知的圣仙发话,“大帝王呀!你的爱子和一众王侯现已走到生命的尽头,陈兵于此,势必兵戎相见。时辰一到,免不了风云莫测,切莫悲伤,孩子!想成为观战者,我愿赐予法力。”
狄多罗史德罗叹了一声,“大圣仙呀!我不愿见到亲生子战死,只想听听战况。”
毗耶娑天人答道:“那我赐予桑遮耶天目的法力,凭我的恩泽,连俱卢之野隐私的、夜间发生的所有战事,尽可观之,无一逃得过天目的视角,纵然观遍整个过程也不费力。胜利永远站在正义一方,不论谁胜谁败,理当知晓,双方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此乃先兆所示。”
毗耶娑天人由天到地,表述了这场灭顶之灾的先兆——停在树梢上欢叫的肉食鸟类增多,发出尖叫的苍鹭飞向南面,黄昏现出蒙住阳光的三色云,寺庙里的神像又流汗又抖动,有时整个跌倒,“此乃大屠杀的先兆,英勇的王侯将永世长眠,如依偎的爱侣拥抱大地。”
毗耶娑还表述了星座排出的伤破之相,一段发言过后,断定“确实不假,这些全是指向刹帝利灭亡的兆象”。
狄多罗史德罗抬头面对圣仙,“圣尊呀!此战乃上天的安排,不是所有刹帝利抵达英雄享福添乐的归宿吗?只要战死沙场,他们必当扬名于今生,享福于来世。”
毗耶娑天人没有立即作答,微微沉思半晌,才回话:“时间是宇宙和大千世界的毁灭者,没有一物能永恒,当万物毁于一旦,只有伴随美德的灵魂长存,领你的爱子走上正途吧!你们都要听从克利须那的意愿,这位永生者亲自明示了美德的正途,可你执意不听。弑杀族人的屠夫,尝不到甜果子,受《吠陀经》所指责。孩子啊!你贪恋王权,就算有能力阻止事态的恶化,也是漠然置之。你的美德即将流逝,与生俱来作为死亡化身的你的爱子,将毁掉俱卢族,你却听之任之。”
狄多罗史德罗低下头,空荡荡的内厅再次传来一阵指责,父亲的口吻更加严厉,“王者呀!消一罪又加一罪,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保住你的美德和声威才是抵达天国的正途,但愿般度诸子夺回领土,但愿俱卢族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