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我很想念子游,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她一定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与子游相识相知的时间是二零零八年,那时我们正读高三。那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汶川地震,全国雪灾,离开的人不计其数。

劫后余生,我遇到了子游。

我站在公交站等公交,脚下传来冰冷粘连感,是鞋子进水了。我来回踱着步子跺脚,脖子缩在衣领里面,无意中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子游。

看着子游,我有一种时空错乱感,我仿佛看到遥远未来,子游与我背道而驰,在追求初心的路上越走越远。这令我悲伤不已。

子游隔着公路向我招手,她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全被嘈杂声给淹没了。我只能大声回道:子游,我今天要回家。

在人行道红路灯切换的那一刻,我找不到子游了。我的心里一阵慌乱,眼睛四处搜寻,直到被眼前放大的子游抱住。

“伊奈,今天和我睡吧!”

“不行,我今天要回家…”我的愚钝和迟疑让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她。

“晚了!”子游拉着我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满心的欢喜。我不一样,悬着一颗心,我走起路来觉得轻飘飘的,甚至感觉不到脚下的寒冷了。

是的,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像父母解释,我害怕父母的谴责,我无法同子游一样坦荡荡。子游,如果你知道真相,是否会怀疑我的真心。

子游的父亲在外上班,她和母亲一起过。子游的母亲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穿着棉麻质地墨色的绣花长裙,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打招呼,拿出糕点和水果。她的举止让我局促,我感到了脸上的热度。我抬头看到她看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她离开,子游留在客厅招待我。我有明显的失落感。

晚上,我和子游同睡一张床。她身上有栀子花的芳香,清淡而熟悉,这种气味不禁让我回想起我们的初遇。我是在同桌的介绍下认识的子游。同桌对我说,有个女生想认识你,她是一个很温暖,很活泼,很美好的女孩子。我转身看着对我微笑的子游,在心里默默发誓:因为你,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啊!

“笑什么?”我问子游。

“真好。”子游翻了个身,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翻了个身,看着他们家已经泛黄的天花板,满足地笑了。就这样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度过了一个安详的夜晚。

“子游,我多想像这样和你一起,到老。”子游笑了,她说好。可是我明明看到她眼角有泪水流过。

“我们一定会一辈子的,相信我”,子游说。

“我相信。”我没有骗她,我说的是真的。

早上,父亲打来电话。隔着遥远的电波,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担心:“昨天你说天晚了,打不到车,你妈一早就去了你们寝室,结果…你自己说你干嘛了你,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就学着夜不归宿。”

“爸,我是在我同学家住了一晚上,女同学…爸,你怎么老是说我…”,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没有一丝底气,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父亲在训斥我一番后,没等我开口就挂断了电话。满腔的伤心,让我止不住眼泪。子游看到了,她走到我身边,叹了口气:“都怪我。”我并没有注意到子游的情绪变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泪水中。子游在一旁,一边抚摸着我的肩膀,一边沉默。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四月模拟考试成绩出来后,横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高考这道坎了。子游想让我考北方的大学,她说要带我出去走走。

“要是我们有一个人没考上,或者都没考上怎么办”,我犹豫了。

“不要紧,我们志愿填报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就算没考上,也可以一起”,子游安慰我,仿佛也在安慰她自己。

那时父母想让我考本市的重点高校,我不敢辜负父母的期望。这也是我一直没能答复子游的原因。我没日没夜的写题,晚上常常熬夜到凌晨两三点。那时我的心中仿佛被大风扫过一样,向着高考这一个目标,别无杂念。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高考那天的场景,子游拉着我的手走向考场,她身上的栀子花香,让我的心愈发绞痛起来。

“伊奈,你会和我一起去北方的吧?”她再一次问道。

“子游,你知道栀子花为什么在六月份开放吗?”

她仿若没听到我说的话,径直走进考场,然后转身笑着对我说加油。她笑的时候真美啊,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白色栀子花。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着六月份的栀子花,不禁泪流满面。

子游,我终究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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