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历史农夫子

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两位楚怀王，我们讲的这位是秦末天下大乱中的楚怀王熊心，他是战国时期的楚怀王熊横的孙子，秦灭楚国之后，他逃到乡下给人牧羊为生，本来一生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度过了，但历史偏偏风云际会。

起义领袖陈胜失败被杀后，楚地的反秦起义陷入低潮。为了应对不利局面，在“薛地计事”中，项梁听从谋士范增的建议，找到了楚国王室后人熊心来做楚王，为了唤起楚人的复国之志，仍将熊心尊为“楚怀王”，因为这位老楚怀王曾经被秦国扣为人质并死在咸阳，晚景凄凉，楚人甚怜之。

然而，此时的怀王不过是一个为了号召各路起义军而拥立的傀儡，项梁才是楚国起义军的实际领导者。怀王不能染指楚军的领导权力，即使他内心不甘任人摆布，也只能潜藏起来。但是这一傀儡境况在楚军定陶大败、项梁阵亡之后发生了变化，《史记.项羽本纪》中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记载：

楚兵已破于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此时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刘邦军砀）。以吕臣为司徒，以其父吕青为令尹，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

这显然是一场权力更迭。

在项梁败死之后，怀王迅速来到彭城，直接掌控了项羽、吕臣的军队，主持了楚国的军事部署、内政变更等事务。然而此前一直与项羽合兵一处的刘邦却意外脱离项羽，独自驻军砀郡，难道是已经顺利接管项、吕军队的怀王无法接管刘邦吗？显然不是，除了保卫彭城的军事部署考量外，也是因为此时的怀王自知不能完全掌控项羽，让刘邦继续出镇砀郡，既削弱了项羽的军队，又给项羽树立了一个潜在的对手和制衡力量。

 此后提拔宋义为楚军统帅、制定“怀王之约”和派遣项羽和刘邦两路楚军攻秦的军事战略也都是在怀王的领导下进行的。可见项梁身死之后，在这一紧急战略调整期，楚国的实际领导权力由项梁（项氏家族）向怀王逐渐转移。辛德勇教授也认为“项梁在定陶战死，楚军内部出现权力真空，需要及时加以调整；同时，战局逆转，以楚为首的反秦义军转入守势，更加剧了重建统一领导权的必要性”。因此，在项羽取得巨鹿之战胜利之前，楚国的实际领导权力正逐步被怀王掌控，可见这位“楚怀王”也并不是甘愿任人摆布的傀儡，只要有机会，他也会出手一搏。 

此外，怀王的登台其实对整个反秦战争有着独特的意义。

楚军在定陶大败，整个反秦起义陷入低潮。南方地区没有了能牵制秦军力量，从而加大了黄河以北地区起义军面临的压力，赵国“巨鹿之困”正是这一背景下出现的。就楚国而言，项梁死后，楚军失去了实际领导者，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而此时唯一能够团结并领导楚国的人非怀王莫属。虽然此前怀王只是一个傀儡，但他却是楚国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名正而言顺，这也是怀王在项梁死后能够顺利接管楚国权力而没有面临过多阻碍的原因。

可见此时怀王接管权力其实团结了楚地各路反秦力量，使得楚国没有在章邯军队的巨大冲击之后四散崩溃，为反秦事业保存了希望的火种。

再者，项梁定陶战死之后，楚国的领导权逐步向怀王转移，这种转移虽非一蹴而就，但一直呈现着平稳态势，对于意图掌握权力的怀王来说，一动不如一静，逐步削弱项羽势力是为上策。但此时怀王却做出“北上救赵”的策略，让项羽重新有机会掌控楚国的主力军队，这不得不说是怀王“政治斗争”中的一大失策。但此间怀王也不是没有费心抑制项羽，提拔重用宋义、刘邦等人都是意图进一步削弱项羽，可见怀王对于项羽并非没有防备意识。

那么怀王何以做出这样的失策之举？如果不举兵北上救赵，岂不更利于怀王。这也正能看出怀王的大局意识，他并不是一个只醉心自己争权夺利的君主。此时的天下形势是，一旦巨鹿被秦军攻破，赵国自然败亡，整个河北的起义军也将被秦军一扫而光，进而包括楚国在内的整个反秦义军将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六国分散让秦国能统一天下，“六国”合力才能灭秦的道理想必怀王不会不知。因而，在这一内部尚处紧要关头之际，怀王派遣楚国的几乎全部兵力北上救赵，我们不得不承认怀王的远虑和大局意识，从这一点来看，怀王也是值得敬佩的。

原本要放一辈子羊的熊心幸运地被迎立为起义军的楚王，实现了咸鱼翻身，但却是个傀儡君主，不甘心做提线木偶的熊心抓住机会期待再次翻身。但历史却把他同刘邦、项羽这样的猛人放在了一个时代，有野心却少才华的熊心终究无法在这个时代大放光芒。

参考书目：

1、（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    中华书局（点校本），1959年.

2、李开元：《秦崩》《楚亡》，生活 读书 新知 三联书店 2017年.

3、辛德勇：《历史的空间与空间的历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