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天色微亮，晨雾正浓。

周铭和阿芬已经早早起床，今天他们要去几十里外的李楼村走亲戚，当然了，按照农村的习俗，也可以称之为走娘家。

周铭将几个大礼包装到汽车后备箱，然后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误会后，便和阿芬一起前往李楼村。

汽车在乡村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驶，周铭和阿芬内心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年没在老家过年了，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工作太忙碌。

由于今年突发疫情，老板提前放了假，周铭和阿芬便早早地回了老家，刚开始俩人情绪有些低落，因为放假他们少赚了半个多月的工资，而那笔钱刚好可以用来作为过年的开销。社会底层人士的钱，每一笔都有各自的用途。

可没过几天，周铭和阿芬又开始相互安慰，虽然少赚了钱，但人清闲了，还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于是俩人由抱怨转为了知足。

“初二不是都走娘家吗？路上咋没多少人？”阿芬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马路。

周铭踩一脚油门，笑道：“因为咱们出门早啊，不然肯定堵在路上了。”

阿芬笑而不语，掏出手机后回复杂乱的微信消息。

“这疫情好像很厉害，不知道啥时候能好，年后还能不能正常上班了？”

周铭被阿芬一连串的疑问搞得有点郁闷，其实那些问题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但最后还是安慰的说：“咱们小老百姓就别操心啦，不给国家添乱就是贡献，国家自然有办法，至于年后能不能正常上班，到时候再说呗，实在不行就换个工作。”

“妈呀！”阿芬惊讶的喊道。

“怎么啦？”周铭踩了一脚刹车，车速瞬间降了下来。

“现在一个口罩卖三十块钱啦，真黑啊。”

周铭踩一脚油门，车速又提了上来：“哎，啥时候都有人赚黑心钱，谁能想到卖口罩的人还能发一笔横财呢，多亏咱们买得早。”

周铭和阿芬一路说笑，不知不觉中到了李楼村的村口。

咚咚~

一位戴着红袖章的大爷敲打着周铭的车窗。

阿芬不解地看着大爷：“怎么啦？”

大爷底气十足，发号施令般吆喝起来：“别走亲戚了，回去吧，以免相互传染。”

周铭心头一紧，解释道：“大爷，我们不是从武汉过来的，是来走亲戚的。”

大爷指着路口的红条幅说道：“不管你从哪里来的，掉头回家吧，你下车瞅瞅。”

周铭马上下车，并递给大爷一支中华，想要套个近乎，可是大爷没有伸手接，继续指着不远处的条幅：疫情就是命令，拒绝相互走动。

周铭不死心，继续争取：“我想着陪老人家过个年呢，没想到出这事，真不能进去啊？”

阿芬也向大爷求情：“这样吧，我们到家转一圈就走，不留下吃饭了，行不？”

大爷背过身摆手：“都说啦，不行，这次疫情很严重的，你们怎么就不听呢！原路返回吧。”

周铭和阿芬面面相觑，阿芬掏出手机准备联系父母，大爷看穿了阿芬的心思，站在一旁嘀嘀咕咕。

“阿芬，你们咋来了！”一个驼背的老头缓缓走来。

阿芬挂断没有打通的电话，循声看去，喊道：“爹，我们来看你了。”

“好好，可……”驼背老头朝阿芬走来，脸上露出难色。

大爷对着驼背老头，强调道：“老李啊，孩子来看你是好事，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让他们回家吧。”

驼背老头叹息道：“哎，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村里已经封路了，进不来啦。”

阿芬看着眼前瘦弱的父亲，内心说不出的酸楚，她想拉一拉父亲的手，但终究没有那么做。

几分钟后，周铭将车上的年货放下，其中有一箱是口罩。

大爷看到口罩后，变得异常激动，喊道：“好东西，这是好东西啊。”

周铭从箱子里掏出几个口罩塞进大爷手中，叮嘱道：“大爷你也拿几个吧。”

大爷接过口罩，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这贵重的礼怎么能收呢。”

周铭和大爷简单推迟几下，最终大爷将口罩塞进了裤兜。

“哎，看你们也不容易，进去吧，下午早点回来啊。”大爷举起横幅，示意周铭开车进村。

周铭和阿芬相视一笑，开车载着驼背老爹进了村。

村里的大喇叭正在循环喊话：“各位村民注意啦，现在疫情传播很快，大家要提高警惕，禁止外来人员和车辆进村，这是为了大家好，走亲戚这事天天都能走，但生命健康只有一次，所以大家要注意啊，千万注意……”

下午时分，周铭和阿芬开车出村，在村头看到一辆挖掘机正在不停地从沟里挖土，然后堆积在路中央，很显然是在设置路障。

汽车越开越远，后视镜中的路障越来越小，但周铭心中的失落却越来越重。

【作者：山河，公众号：山河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