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凡的世界并不碍着你追求不平凡的人生
在这个宏阔的大世界里,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只不过是苍宇中最普通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粒仓粟。在有些人的一生中,生活卷起的无数波澜,掀不起半点涟漪;前行的路上呼啦啦的凌风,也吹不动拧巴泥淖的人生;心道上肆意盛放的鲜花,亦铺垫不了奔涌前进的激流。
活着不是为了活着,我们渴望温暖,渴望稀里哗啦的感动,渴望地动山摇的震撼,渴望流传千古的声名,渴望跌宕起伏的曼妙,渴望命运玩转的惊涛,渴望放射无限的光芒,渴望波澜壮阔的人生。可是谁也逃脱不了在普通而平凡的世界里苟且和挣扎。
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生,平凡的梦想,在绘就着我们平凡的一生,然而心底的善良,品质的坚毅,性格的果敢,以及生活的艰辛,尊严的明媚,爱情的炫光,不可磨灭的追求,永不焦灼的灵魂,都从未离我们远去。我想,在平凡的世界中,最能摄动我们心魄的也许就是那些抹不去良善和追求。
生活常常将人打击得近乎绝育,常常沉重得让人没有了性趣,但只要身体里汩汩流淌的鲜血不干涸,只要人类繁衍的方式没有变迁,只要明天的太阳照旧升起,只要还在活着,我们就继续折腾在并不总是平坦的径途中。生活可以没有诗和远方,可以没有爱和被爱,但不可以丧失对明天的渴望,不可以骤停对高潮迭起的向往。
(二)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啥眼泪,我都替你抹
《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始终相信黄河的水总会有清的一天,所以不管是私分猪饲料地被冠以反革命分子批斗,还是因父亲捡拾散落在腿裤上的白馍馍渣滓流下心酸的泪;不管是砖厂上万元的新机器炼制的砖烧坏损失到绝望,还是后来发达到可以一路撒钱;不管是和润叶你情我愿的爱情调零,还是生活无望到蹲坐在垄头上等待河清,他都没有放弃把日子过好,把烂包的家撑起,把全村人扶起的美好愿望。他善良而坚毅的带领泥腿子们创造好光景,他体谅别人过得不容易,却从没想过自己有多不容易。他与天斗与地斗,却始终斗不过泥腿子身份带来的沉重伏击。是的,他出身不好,娶不了心爱的润叶,可是他挺直的腰板和厚实的胸膛,顶天立地的获得了秀莲不计得失的实诚的爱。
秀莲对他说:“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啥眼泪,我都替你抹”。她和少安一起勤奋的劳动,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她舍不得少安干最重的活,吃最稀的饭,于是偷偷藏两个白面馍给他吃,即使被少安捶骂,她也毫无悔意。家里快揭不开锅时,她多次到娘家借钱借粮补贴家用,她看到烂包的光景始终没有好转,她犹豫过,可她更疼惜少安。生活刚刚有点转机时她想分家,但要按手印时却放弃了,因为她割舍不了责任,受不了少安心里愤苦,于是又继续咬紧牙关劳动。当光景好到完全有能力箍新窑时,少安却没有满足她小小的愿望。
少安办的小砖厂虽然只需20个工人,可是村里村外来人他从不拒收。手头有点钱的时候,他没有顾及小家,总想着大家,不停的给别人借钱。当砖厂的砖烧坏了,他宁可自己损失,也不愿误了胡永合的订单,高价买别人的砖补了窟窿。他就是这样一个实诚的农民生意人,令众人格外敬重。当田支书告发他跨县贷款,使他刚刚重新点火的砖厂再次陷入了困境时,他的善良和品质赢得了村民的信任,村民们不想让他为难,争相宴请一辈子没有因当支书而受邀的田福堂替他求情,就连一直爱占小便宜的二爸也起头不要工资了。然而少安还是坚持发放了工资,让村民们心理踏踏实实的继续干起了活。
在少安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善良、责任、勤劳、包容、实诚、坚毅、果敢;在秀莲身上,我们看到了温柔、体贴、爱恋。生活不管有多艰苦,他们的命运都在承载生命的土地上翻转耕作,尽管平凡,可是责任不变,爱不变,善良不变,实诚不变,追求不变。
(三)艰苦使人坚韧,劳动让人充实
少平的生活没有象少安那样毅然的从13岁开始,他有书读,有学上,可这书读得实在屈辱和伤肾。他不但不能象其他同学那样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场面上领取甲乙菜,就连5分钱的丙菜也买不起。他只能躲到同学们都散去了,才左顾右盼的去领取高粱做的两个黑馍馍,拌上开水艰难下咽。他每次考试都饿得没法考好,劳动也是晕倒在地里,实在没有东西吃就只好喝开水。我想,如果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饥饿,人们是无法体会这种彻底的伤痛的。是啊,现在生活多好,连乞丐都能吃得满嘴流油,谁还会想到过去那些岁月里的饥寒。
少平读书生涯的艰苦让他仅有的自尊伤痕累累,家境稍微好点的同学常常嘲笑他,他不得不紧紧将自己裹藏,忍受饥饿和屈辱,忍受无望,但他坚守尊严,保持品质,寻求精神寄托,通过阅读远离喧闹的同学们。晓霞多次想帮他,可他从不愿无端受助,她变相丢钱丢饭票,给他有机会捡到好吃上一顿好菜,结果却狠狠的刺痛了他的自尊,他气恼她考验他的品行。班主任再三让他掏烟筒好多给他一份钱,他明白班主任的良苦用心,才愿意接受这份委婉的帮助。
少平的生活是艰苦的,但他的精神没有干涸。他喜欢读书看报,他饥渴的阅读,报纸让他了解了世界,诗歌让他温润了心灵,小说让他激起了闯荡世界的愿望,晓霞的介入更使他充满了生活的喜悦。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每一本书都是放射光芒的精神粮食,这粮食填饱的不仅仅的干瘪的腹腔,还有那缺油少水的大脑。一旦大脑有了活泛的星光,饥饿算得了什么,沉重的体力劳动又能算得了什么。少平在《红岩》《牛虻》《红与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贾冰诗集》等一系列书籍中积攒了足以让他容光焕发的营养。书籍塑造了他坚毅的品性,即便是沉重的劳动,只要能读书,他也感到无比充实。
生活给少平的打击不只是求学生涯的饥饿,还有回乡劳动扶不起烂包的家的苦恼。他不能帮家里分担劳动还要白吃白喝,心里十分愧疚;他因不能体面教书,不能走入自己世界,内心很是不甘。当家里稍微有点起色时,他才决心去找寻自己的世界。可惜他浮动的世界同样没有什么波澜,外边并非总是光鲜,他走到黄原也不能顺利揽工。好在他继承了农民父亲实诚的优秀品质,他宁可亏己也不负人,社会现实的自私自利,没有让他丢掉无畏和善良,没有掉丢勤劳和果敢,没有丢掉品性和精神。在学校时,他冒着湍急的河流救下爱打小报告的侯玉英,不顾贫寒保护偷窃手帕的郝红梅,在到曹支书家时,他果断拯救对自己从不待见的包工头,都彰显了他舍己为人、不顾生死的优秀品质。他最终安身的大牙湾煤矿尽管肮脏,尽管是没有阳光的黑暗世界,可是他已为能进入公家大门感到满足。
师傅王世才为救安锁子去世,他心里无比悲痛,而被救的师兄还多次羞辱挑衅并口无遮拦的污蔑他和师母的关系,他忍无可忍的将他摁倒在拉煤车的轨道上,让他在危急的生命中体味尊严的高贵,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师兄服服帖帖,之后在无形中渐渐被自己的气质、知识和人格魅力折服。后来因为少平要写含有他的小说,他还破天荒的改变了从不穿衣裤的毛病,一听说少平被调班时还哭鼻子闹笑话,在少平说不想写书了之后又异常激动,此时再看这个听到德瑞娜拥抱于连都能窒息的山东汉子着实可爱。
(四)青春之花,即便是凋谢,那也是壮丽的凋谢
少平和晓霞的爱情是一碗清润的茶汤,恬淡而充满霞光,忧伤而蒙满明媚。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随精神游走到了一起,交织安然的荡漾在黄原的镜湖上。他们有着热切的思念,有着奔放的依偎,有着无限的哀痛。
晓霞是一个地区委书记的闺女,和少平门不当户不对,可是她毕竟是农民出身的父亲的闺女,她不娇气不傲气,她聪明有才气,她能体会人间的疾苦,明白世事的沧桑,她深入煤井看到少平的劳动场地,她痛苦的流泪了,她想象着这个掏碳的男人艰苦的劳动背景,心灵的沉重和身体的沉重让她疼痛万分。她走在城市的边沿,住在省城里的高楼大夏,却和他父亲一样为人民为社会忘我的工作着。为了救起洪流中的女孩,她拼下最后一丝力气,最终被激流淹没,牺牲了。
当少平读到那一段宣告晓霞牺牲的文字时,酸楚的落泪与哀痛在那一刻凝住了,内心无比激荡。作为读者的我们,还没从润叶和少安的悲剧中缓过气来,也再一次被电击到。我们不知道是该为晓霞痛哭,还是该为少平的未来感到牵挂。晓霞说,“只有永不遏止的奋斗,才能使青春之花,即便是凋谢,那也是壮丽的凋谢”。她短暂的一生把这句话诠释得彻彻底底。
晓霞就是那么开朗活泼的一个女孩,她思想开放,心胸豁达,情怀不羁,她的美丽大方、诗情才艺、舍己为人深深的印在每一个读者的心里,人们一定无比痛心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不愿让她离去。可是生活就这样,不会遵循任何人希翼的轨迹好好延伸,命运的捉弄总是让人始料不及。死去的人活在人们的怀念里,活着的人并不轻松,少平失去了使他充满力量的爱,可谁又能体会晓霞父亲的苦痛呢?
(五)你的品行永远不要被贫穷左右,你的追求永远不要在风口浪尖骤停
田福军一直奔走在带领黄原人民致富的川道上,官当得再大,他都保留着农民的最初本色。他是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智慧和魄力在一次次改革的浪潮中绽放了光彩。他深受人民的爱戴,他有更好的升官机会,但他甘心放弃省市委书记的职务回到黄原。宝康洪水让他失去了爱女,黄北大桥的坍塌让他忍痛将爱妻送进监狱。物质上他是富足的,精神上却是在冰与火的两重天中痛苦煎熬,他深爱黄原人民,深受领导的信任和器重,可是作为一位父亲,失去儿女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在少平面前失声痛哭,她愧疚对儿女的关心甚少,愧疚对家庭的付出不多,他感谢少平给予女儿青春萌动的爱情。
正当1986年新春红红火火的到来时,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去古原塔和女儿说话,一个人站在双水村的村头瞭望多姿多彩的的炮竹声光。他要让黄原人民从吃上黑馍馍到吃上黄馍馍再到吃上白馍馍的梦想实现了,可是肉心却在熹微的炮光里颤动。
双水村代表着整个黄原地区的农村风貌,这里有各具特点的农民,孙玉厚的朴实寡言,但不乏广大农民老实厚道的本分。他挺直腰板,干着人事,一生没有什么耀人的事迹,却养育了几个足以让他安心埋入黄土的娃。兰香为了二爸孙玉亭的婚事省吃俭用省下了一块钱,不忍心告知父亲就骗他说是捡的,可是孙玉厚毕竟是孙玉厚,他不会贪受这份意外之财,硬拉着兰香去等候丢钱的人,兰香不得不实情相告,他痛苦自己没能让娃安心读书,没能让娃吃上好馍馍。
孙玉亭是孙玉厚的兄弟,可是两人性格和品行相差甚远,他爱占便宜,讲政治,他是大锅饭时期典型的农村支委,识得几个字,喜欢站在人前说话,一旦政策调整,他就无法融入新的机制,他不愿下地干活,沉浸在集体生产的指挥棒中。田福堂和他不一样,田福堂不愿得罪人,油头却不坏,但不愿放弃自己是中心的地位,他不想搞生产责任制,可是一旦大势已去,他还是老老实实下地干活。他的儿子润生是个好后生,敢打敢骂,敢闯敢拼,他敬重少平,怜悯红梅,有宽阔的胸襟和悲悯的情怀,他愿为兄弟两肋插刀,愿为朋友与和爱人不顾一切。
双水村的其他村民也是多姿多彩,金俊武的强悍本分,俊山的愿赌服输,田海民的实诚惧内,田福高的忠诚坚守,孙家奶奶的半是糊涂半是清醒,润叶的美丽与温柔,兰花的艰苦和隐忍,王满银的滑舌与悔悟,兰香、金秀的聪慧与秀气,还有双水村姑爷李向南的痛爱与坚守,都深深的刻在每位读者的心里。官场上冯世宽的观念转变,张有智的倦态慵懒,周文龙的与时俱进,白银川的踏实肯干,刘根民的循序渐进,让人们明白,唯有理解为人民服务的真实含义,才能切实开展有益社会事业的工作。
农村是广阔的大舞台,乡里乡亲的故事道不完说不尽,《平凡的世界》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是内心激流奔涌的鼓动。我们满含热泪的读着作品,感受心慌意乱的情感沉浮,悲喜交加的领悟平凡,黯然神伤的感慨世事,怡然自得的理解人生。我们没有必要抱怨生活给我们带来的苦痛和烦恼,平坦的道路总是缺少风景,没有攀爬过悬崖峭壁,就体会不到凌霄花的芬芳;没有淌过山川河流,就不会明白湍急人生的灿烂;没有在彩云中穿越,就领会不到霞光的斑斓。平凡的人生里有着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世界里蕴含着不平凡的人生。
不管世事如何多变,你的品行永远不要被贫穷左右,你的追求永远不要在风口浪尖截然停止。我们原是自由飞翔的鸟儿,飞去吧,飞到那乌云背后明媚的山峦,飞到那里,到那蓝色的海角,只有风在欢舞,还有我作伴。
韦生豪 2016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