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风吹开,早晨的阳光洒在卧室的木质地板上,我睁开眼睛,看见外公坐在床边。
“醒啦?”外公笑着说,合上手里的书。
“嗯。”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洗漱。
父母总要工作,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外公陪伴着我。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是这样吗?那我想我当时还没读懂外公。
我小时候喜欢爬树,幼儿园放学铃响就跑去旁边的公园,外公从那时起就蹒跚地跟在我身后。秋天的树叶像蜻蜓的灵魂飘飘荡荡,我坐在树高处的枝桠上,在一片金红色之下隐约能看见外公的身影。我从树上下来,外公就站在旁边,和其他孩子的外公外婆打了招呼就牵着我走了。那时候我还远没有现在高,仰着脸才看见生得高大的外公脸上的笑。
后来大些,也就不再去爬树了。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把基地转移到了小区里的矮房子上,房子后方宽粗的水管正好供我们爬上爬下。我在房顶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外公就站在房子下面。我从顶上下来,踩着水管就扑进外公怀里,然后我走在前面回家,外公跟在后面。
再后来上学了,我写作业的时候,外公就坐在我背后看书,金黄色的油墨从打开的窗户漫进来,染上外公的头发和手里的书页。或许,我现在对语文的兴趣,也是从写作业时外公翻书的声音里翻出来的。
也有被生字难住的时候,我在椅子上转个圈,惊动了外公,他就走过来,笑眯眯地问我哪里不会,然后用他带着农村口音但认真的声音给我解答,让我不免想起我坐在他身上,他抱着我给我念法布尔昆虫记时温暖的书香气——虽然他到现在也没念好螽斯这两个字。
外公的爱不止是柔软的银杏落叶,矮房水管边的白色小花,窗边流金的光影,老旧线装书的油墨味,是幼儿园、回家的路和小公园,是矮房上画满的五子棋和井字棋棋盘和散落的砖块,是红木书架和码的整整齐齐的邮票集。
我想我终于是读懂了他,读懂了他从日常的缝隙里飘出的爱。
周末回到家,我打开门看见温暖的灯光溢出来,餐桌上的砂锅用余热温着骨头汤,蒸汽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外公坐在靠着厨房的角落里,围裙上还粘着面粉,笑眯眯地跟我说厨房里还在蒸馒头。
一周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散出来,我也像是桌上的砂锅了,“我回来啦。”
你很爱我,我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