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真正意义在于迈出艰难的第一步,
然后接受任何的结果,
再去承担试错的责任。
——正文预警
冬季的黑夜里刮着又冷又干的风,张舒禾出来没戴帽子,也没套围巾,鼻尖被风吹的简直要让人觉得过不了多久就要掉下来了。
下意识地吸了口空气,干得她鼻子生疼。下一秒脖子就被套上了一条红色的围巾,是她忘了戴出来的那条。
张舒禾有点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许正清的声音。
“我看你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来着,这么冷的天,光着脸就出来。”
“你会不会说话啊,啥叫光着脸?你故意的是吧…”张舒禾带着气杵了他肩膀一拳,“就说你哪有那么好心,老是内涵我!”
“啊…”许正清被她杵得后退一步,紧紧捂着肩膀的位置,龇牙咧嘴地对她喊着,“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干好事儿不求回报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张舒禾后退一步,胳膊环绕着胸口,细细地打量着他,“你不是吧,现在都这么虚了?刚二十就这样,那你这……啧啧啧,未来一点也不可期啊,让奈美咋办啊,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呢!”
他无语,直接冲着她翻了个大白眼,懒得跟她吵嘴,“你嘴可有点把门儿的吧!”
“怎么,听到我说你小迷妹不高兴了吗?你想啊,你俩要是真的能成的话,那可就是国家级联姻,为了友谊长存,你自愿去和亲吧!”
张舒禾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个人越来越僵硬的脸色。
“你就应该……啊!”她话只说了一半儿,就被突然蹦过来的许正清掐住了后脖颈,半个身子都被他整个人压了下去。
“你有病啊!”张舒禾被他的手掐着,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大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
“再说一遍?”许正清在她背后挑了挑眉,笑得更欢了。
“就说就说就说!你有病,有病有病!”
他确实有病。
没病的话,怎么会担心她因为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儿,就不顾一切地也跟着她跑出来;没病的话,怎么会因为一幅画就生气地要死,还不能跟任何人说出来;没病的话,他也不会因为她不能去新加坡,就自愿放弃了混双的名额,只因为他不想跟除了她以外的人打比赛,再不想去跟别人磨合,一点也不想。
当然知道这次外赛很重要,尤其是对他这样的运动员来说,正是需要曝光度的时候。但他不在乎,可能是年纪还小,没有那么多的功利心,也可能是他自恃天赋异禀,不自量力,可以随意放弃别人眼中怎么求也求不来的机会。
不知道他的喜欢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结果和回应,不知道她是不是瞒着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真的很喜欢她……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当然,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也不一样。
“张舒禾。”他低哑的嗓音透过呼呼刮着的冷风送进她的耳朵里,莫名让人觉得有点紧张。
“干嘛?”趁着他走神儿的时间,张舒禾一下子就逃脱了他的手掌,跑出去了好远,看着他的惊讶的脸,弯着腰哈哈大笑。
“下雪了…”
“你说什么?”
“我说!下雪啦…”许正清冲着她喊着话,白色的雪花慢慢的飘下来,争先恐后地掉在他的头发上,黑白分明。
听到他的话,张舒禾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满目皆是白色的雪花,再看不见其他。
你听到没?
我说,下雪了…
……
“师哥,这个反手扣杀我练得还是有点吃力,我怎么感觉我的球怎样打都不够力度呢?”冯清清看着落在球桌上有些软绵绵的小白球,失望地低着头,无力地吸了吸鼻子。
“手腕儿力度不够,当然扣杀也没力道。今天再加练二十次哑铃。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反手扣杀,单就力度来说,就不行。你是速度型的选手,还不如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也许能有点突破。”马思远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带一丝别的感情,让她不自觉地抖了抖。
“那,张舒禾呢?”冯清清紧紧咬着红润的嘴唇,握了握拳头。
“这关她什么事儿?”马思远坐在椅子上,歪了歪头,摊开手,不解地跟她说着。
“你…你难道……”冯清清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的有些陌生的脸。
“好好打球,把握住自己的机会,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好好加油!”马思远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问题就来找我,我先走了。”
……
张舒禾从来也没有来过新加坡,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花园城市。她原本还有一点点那么郁闷的小悲伤,看见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国字和各种穿着特色服装的小姐姐,简直心都要飞出去了。
她是自费来的新加坡,并没有和队里一起。好吧,许正清说了要给她的新加坡之旅报销的,不来白不来!
她正兴高采烈地逛着路边摊,看着摊子上的各种漂亮的裙子,问着价钱和尺寸。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张舒禾?”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来,听声识人,张舒禾顿时觉得她长的肯定好看,一转头,真的印证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眼前的姑娘留着黑色的长卷发,白皙的鹅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牙齿上还带着银色的牙套,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呆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儿眼镜,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背上还挂着一台相机,妥妥的文艺气息。
“啊,我是。你有什么事儿吗?”张舒禾手里还攥着那件蓝色的直筒裙,有些紧张地问她。
“我是你的粉丝,看了你的奥运比赛之后就喜欢你了,我还看过你的全运会,都是在现场看的,真的我觉得你特别特别直爽,能给我签个名儿吗?”正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好看的厚本子和一只水笔,很是期待地看着她。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舒禾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笔,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谢谢喜欢。”
“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签名儿。”她小心翼翼地拿过了她递过来的本子,“你要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因为这次的比赛钻牛角尖儿,也不要听那些喷子的话,我们粉丝都希望你能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事儿都让它见鬼去吧!”
“啊,谢谢你。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愣了愣,又立刻客套地回答着。
小姐姐满意地走开了,她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了衣服上。
“这件衣服还有再小一号的吗?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蓝色的……”
在异国的大街上,碰到了一个喜欢她的小粉丝,让她心情更加雀跃了,连带着给钱的动作都潇洒爽快了不少,虽然有人给报销吧。
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心没肺,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人了吧?摸着滑滑的衣料,耸了耸肩笑了一声儿。
……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张舒禾特意做了全副武装。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口罩,还带上了一架墨镜,看着这场备受瞩目的女单比赛。
并不是决赛,仅仅是一场半决赛而已。但是,有点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才半决赛,冯清清就和小林奈美命运般的撞上了。
很惹人眼球,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另一个是奥运会上初露头角的天才少女。坐在她旁边的人们都已经在提前庆祝小林奈美的胜利了。
“这比赛没有任何悬念好吗?肯定是小林奈美赢啊,怎么说也是拿过奥运奖牌的选手,跟张舒禾打才是我期待的啊 谁知道她退赛了。”
“她腰伤,说不定是临阵脱逃呢!也没准儿以后会因为这伤耽误不少事儿,谁知道呢…我看她啊,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有点矫情,多大谱儿啊,这才刚开始,就这么不能吃苦受累的,以后也走不大长远。”
张舒禾就坐在他们旁边听着两个人说的话,庆幸她戴着墨镜和口罩,可以毫无包袱地对他们翻着大白眼儿。
他妈的,你谁啊?用你说,就算是我不行了,也比你强吧,真是无语……
……
小林奈美的球风跟张舒禾的差不太多,总结一下都是凌厉进攻类型选手,冯清清的风格属于速度型,却没有足够力量用来搭配她的球速。
所以,奈美作为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选手,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漏洞,一直在打暴扣,对面的人显然招架不住她的进攻。
三局下来,她已经紧张地满头大汗,汗水滴在领口,衣服黏黏地沾在脖子上,拿着球拍的手都在发抖。
对面的奈美又是个性格外向的姑娘,一连赢了三局,虽然面上不显笑容,脚步却是已经开心地连着蹦了好几下,被教练拍了拍肩膀提示,红着脸吐了吐舌头。
冯清清喝着矿泉水,余光一直都在盯着不远处的奈美,机械地咽着水。
坐在观众席里的张舒禾也有些慌张,她想过这两个人的实力可能会相差很多,但她也没想到只是短短的半年,奈美就已经进步了这么多。平心而论,就是现在让她去打,也不一定能赢。
赛场上的事情,从来就是七分实力,三分运气。但是现在的局面未免有些尴尬,尤其是对于他们的球迷来说。
张舒禾已经听到了周围好几个人在大声议论了,她远远地看过去,樊指导和马思远正在围着她说什么话,手指时不时还指导几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是输是赢,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底子,内心却还是在期盼着奇迹的到来。
许正清高高瘦瘦的个子站在观众席前边,紧紧抿着嘴唇,双手叉腰,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训话和指导,也插不上几句,只能转着头,在观众席里寻找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她戴着墨镜,却穿过重重障碍,和他的眼神交汇。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张舒禾却莫名的觉得他有些陌生。
很快,他们的比赛又开始了。
这一局跟前面的比起来,温柔多了。小林奈美的球不再那么狠厉,变得有些轻缓慢流。当然,她没什么压力了,当然打得要优美一点。
张舒禾默默分析着她的每一个球,这是她曾经的对手,也是她的好朋友,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已经跟她落后很多了。如果她一直都是目前的身体状态的话,那就真的可以收拾收拾退役了。
“勝った!”(赢了)
冯清清最后的一个球发出来,正好拦网。奈美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转身对着她的教练兴奋地喊着。
看见自己队的队员输,心里总归是有点不开心的。张舒禾也有点郁闷,她真的看到了奈美飞速进步,谁都在前进,只有她在原地踏步,还说不准有没有可能会中途下车。
情急之下,她无意识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整张脸暴露在镜头之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上了一群人。
“张舒禾?”
“你是张舒禾!”
看着举在她周围的手机,刺眼的闪光灯照的她心烦意乱,“别拍了,神经病吧你们…”
好容易跑出来,又被围上了一周记者,
“你好,我是这次世锦赛的记者,能不能说一下,你这次退赛的真实原因真的是因为腰伤吗?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请回答一下,你今后还会不会参加大型赛事?”
“有小道消息说你不久打算退役是吗,请你正面回答一下好吗?”
“这次新加坡是你自己单独来的吗?为什么呢?”
“回答一下吧…”
“请正面回答一下吧…”
她彻底懵了,显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角。想彻底逃开这些东西,双脚只能往前踉跄几步,就又被眼前的人围上。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忽略的东西就这样被他们大剌剌地宣之于众,她成为了一个跳梁小丑,一个内心都一直在自我逃避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