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很多作文,可是一次都没有写过我的朋友,如果我现在仔细一想,让自己安静下来,把记忆的线捋直,想要去找到关于朋友的那一点,想要去探寻当时我是否在那个点上记下了什么深刻的事,比如我和她在一起的心情如何,我们是否有什么难忘的事。可是,如果你也试着捋捋你的记忆线,追溯到你最早有记忆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这条线太长,太长,找不到头,这条线的头总是向有光的地方延伸,那光晃人的眼,可两边却都是漆黑一片,我们的记忆就在两边的黑暗中向有光的地方无限延伸。是的,我并不能够很清楚我过去有哪些好朋友,和她们交朋友的感受是什么,对她们的记忆是模糊的,在一束晃人的光中,我向前摸索,却又是暖暖的,充满诗意的。
有人说,我们就像是被丢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因为孩童时的记忆实在是少得可怜,等我们能记事了,那些记忆却又像碎片一样,七零八落,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是如何认识到“有朋友"这回事的。在我没有想清楚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对区分朋友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我知道好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差别。后来慢慢想,我的身后不是万丈悬崖,是沃野千里的平原,长满各种小花小草儿,还有结着果儿的大树。往往让人一步步成长的都是万丈悬崖,可是让人坚持着成长的是身后沃野千里的平原。那些美好的友情也像平原中的花儿,当我在世俗的慌乱奔波中感到累了时散发出悠悠的香味儿。
前段时间,老家要做重新规划,所以要把门口的池塘的水要抽干,没过了多久,叔叔像是发现了珍宝一样地把我和哥哥他们召集到一起,原来是挖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装着弹珠的瓶子。
哥哥一惊,把瓶子接过来一看,激动得跳着说:“这可不就是我当年和那个谁谁一起丢的弹珠吗?”“还说十年以后再捞起来看看见证我们的友谊呢!"“只不过他去当兵了,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哥哥拿着那个瓶子发呆。
我不知道哥哥和他的朋友的誓约是否到了十年的期限,我突然记起我和一个叫“贞贞”的女孩也曾把我们友情誓言装入了一个瓶子里,然后投入了池塘里,等待着时间的检验,那个时候我们好像还一起许过愿,那个时刻,那两双胖胖的小手浸在阳光里好像变成了透明色的,同那天真无邪的心一样,稚嫩的誓言在空中跳舞,随着飞过的鸟儿一起遨游去了远方。
我想,起誓这个办法定是我们在电视里学来的, 好像我们小的时候都以为用盟誓就可以让友情持久牢固,可是小时候的话大多都变成了童话,若干年后,再问起的时候几个字就结束了,“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简单干脆,好像所有变淡了的关系都可以用这句话总结,开始会有些怅惘,后来就觉得习以为常了。莫非所有的这样关于友情的誓言都只是人生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微不足道?人都走了,过去本来就像一阵风,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一塘的黑泥,有像奄奄一息的老婆婆一样的残荷,在中央三三两两地耷拉着,成片的浮萍被搅得四散,像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与泥土粘在一起,岸边的泥土中的还有平日里被丢弃的各种各样的瓶子,那些瓶子里应该还装有别的小孩儿的誓言吧?那些小孩儿会在哪儿?怕是没有多少人会想着散入池塘中的誓言和散入茫茫人生路的美好回忆吧。因为那些甜美只关乎个人。
我想谈谈我和“贞贞”的事,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现在一想起来,就仿佛我正在看着一篇童话,主人公很小很天真,她们之间没别的,只有彼此的忠诚。 我见到贞贞的时候,在读小学二年级,她很大了,比我大两岁,她穿着很时新的衣服,扎着两个小牛角辫,她的脸圆圆的,粉粉的,她的眼睛也很大,很可爱。她初来,十分的害羞,我总是忘不了她躲在她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的样子,当时我们有很多孩子围着看,因为大人们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像这是贞贞和她妈妈的到来是一件很奇怪有着什么秘密的事儿。大家都不说,只是从她们站在门口的眉来眼去中可以看出点什么端倪。
贞贞的妈妈把家里收拾好了后就提着一袋子糖把她领着,逢人就问声好发一把糖,还要贞贞也跟着问好,她太害羞了,不肯说话,和那含羞草一样,让人误以为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到了我家,大人们顾自个儿的说起了她们的话,我们也实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如何就和她搭上了话儿,不管我怎样地追溯记忆的源头,我能清楚明白的记得的就是我坐在贞贞家的床上,她给了我一把雅客的糖,还给我泡了一杯高乐高。我就问了她很多事,可能无非就是糖是哪里来的这种话吧。
再直接一跳就是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了,贞贞从此和我形影不离,她看的各种各样的言情书,像《天使街》之类的,她都要拿给我看,她有一抽屉的这种装帧精美的图书,别人不借,只借给我。她妈妈买给她的任何零食她都要首先拿给我尝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晚上我们总是要睡在一起,说上整晚的悄悄话。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问起我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从小不住在我们村子,我只听着她在我耳边说着,大意就是她和她妈妈是从她亲生的爸爸那儿逃出来的,她爸爸以后可能会把她接走,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小了,我摸摸她的脸,有泪,滴到了枕巾上。我只是抱着她,不说话,我不懂这是一层什么样的关系,后来我总是发呆,不知怎的就把贞贞的亲爸爸给想象成了一头大怪兽,我想如果大怪兽真的来了,我就把贞贞藏到我家楼上去。这天晚上过后,我和贞贞的感情好像又有了一种什么变化。
再到后来就是这封丢在池塘里的瓶子,我也用“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来结束我和贞贞的友情,云淡风轻,我想记住的就是我想写的,我不去想有一天我在路上碰见她的时候,我喊她,她只是淡淡地“啊”了一声,然后与我擦肩而过,就这样的分别。后来我只是从大人们的口中得到点贞贞的消息,她妈妈去世了,不过三十多岁,继父不想养她,她就回到了她亲生爸爸那里,好像也没有上过大学。其余的我不敢想下去,只是突然好想去抱抱她,像小时候的夜晚,不说话。
我再也没有见过贞贞了,或许以后也不会见到,生命中的错过有时候是那么的没有缘由,而又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而我们的接受早就成了习惯,相隔,早就过了十年,我又重新拾掇起那段过往的记忆,我记得最清楚的都被我写了下来,因为时间太长了,我实在不能记起我和贞贞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我不能把它当做一阵风逝去不管,有这么一段纯洁的友情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很幸运,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