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曾过牧野,值一山僧,其貌洵美,皎如玉树。神清且异,不落尘垢。
适烟笼陂田,白鹭颉颃,桃花灼灼,莺啼松风。余借飞花作屏,偷眼觑之,无限欢喜。遂解下腰间璎珞,故作落落状,嫣然与之曰:“妾怜君,甚矣。”
僧含笑驻步,启口如兰:“自当受之。”
今余已六旬,蓁蓁陌上气如薰,桑麻之野光似泼。青丝早已从中折断,又遑论当年璎珞?犹忆少年,一身青白,眼耳鼻舌身意,纯为七宝所成。与子相期,如鹿逢溪,如谷逢月,行则朝拜,止则顶礼。
复登山中,流莺鹭翎依旧未老,芳草桃花纷纷开落。云来云往,日升日落,忽然而已。山僧安坐于松下,与青藤相倚,见吾杖藜而来,含笑递过新折露葵。如旧友,如眷属,如山与涧,如鲤与沫,如一切远近、浓淡、亲疏。
静坐半日,山头斜照,冉冉相迎。僧掸衣而起,与钟磬相应。余后随之,共归苍烟落照。
叹曾经沧海,水风空落一场萋菲,却原是:既见君子,一切飞羽浮芥,皆成宝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