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像两个癫痫病人。陈海生抹了把额头的汗，配送箱里还剩最后三单。手机又在震动，是妻子第七次发来语音："医生说最迟后天..."
红灯刺破雨幕，他猛踩刹车。后座的保温箱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皮浮肿得像泡发的香菇。昨晚在儿童医院走廊守到三点，今早六点就出来跑单。女儿苍白的脸突然浮现在雨帘上，他哆嗦着拧开矿泉水瓶，冷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
抄近道拐进城中村时，电动车突然打滑。陈海生感觉后轮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整个人随着车身侧翻在地。泥水灌进嘴里，他看见个穿藏青夹克的老人蜷在墙根，菜篮里的西红柿滚进积水，像一滩凝固的血。
"大爷？"他扑过去扶人，手碰到对方后脑勺时摸到温热黏稠。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抓住他手腕："小刚放学了？"陈海生这才注意到老人左胸缝着布条，褪色的红线绣着"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配送超时的警告声混着雨声炸响。他抬头环顾，巷口监控探头早已锈成黑疙瘩。保温箱里的海鲜粥还在冒热气，那是写字楼18层那个穿普拉达套装的女人订的，昨天刚因为他送餐盒歪了洒汤给过差评。
老人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上的米老鼠图案被血染红半边。"给妞妞的。"他咧开缺牙的嘴，陈海生突然想起女儿化疗后第一次笑，也是这样皱巴巴的脸。
湿透的工服贴着后背发冷，他掏出手机按下120。配送app不断跳出新的加急单，他抖着手点开接单页面，红色数字跳到"23"时，救护车的鸣笛刺破雨幕。
三天后在医院走廊，陈海生捏着皱巴巴的缴费单。护士站电视正在播放寻人启事，照片里的藏青夹克让他猛然站起。找到病房时，老人的女儿正在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
"监控虽然坏了，但配送平台有骑行记录。"穿普拉达套装的女人抬头，他认出正是那天订海鲜粥的顾客，"仓库缺个夜班管理员，月薪六千包社保。"她递来的名片还带着消毒水味，"我爸总说遇见个送糖的天使。"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劈开云层落在缴费单上。手机在兜里震动，妻子发来女儿插着鼻饲管比剪刀手的照片。陈海生摸到裤袋里那颗黏糊糊的水果糖，糖纸上的米老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