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我站在讲台上,读完了长达几千字的夸夸其谈的演讲稿。胸膛里的热血灼烧着每一条神经,使我变得格外敏感,声音高亢。我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安抚颤抖的神经中枢,告诉它别再紧张。
窗外的蝉鸣声和教室里的高声宣读一样聒噪。小小的教室里挤满了来开家长会的大人,他们忍受着炎热和这令人心烦的声音,只为了自己孩子的学习和成长。终于读完了,班主任上台抚着我的背,说:“这个学生的成绩从去年开始就直线上升,从中下游一跃成了班里的前五名!他是我们班里最有野心的人,将来励志要考清华的!”
班主任的一番话让所有人记住了这个“最有野心的人”。可我始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年前的班会上,班主任问我们: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同学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当国家主席领,导全国人民发家致富;有的说,成为一名救世济民的医生;我直接站起来昂头宣布:“考清华!”事实上,当时的我对于“考清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概念,因为距离高考还有五年的时间,我根本不知道难度有多大。这句话也并非是后来激励我拼命学习的原因。
这句话不久就被我抛到了脑后。直到几个星期后的家长会,老师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封信封,让我们给自己的父母写一封信。信没有保留下来,内容也几乎忘记,只记得那是一封埋怨父母抱怨家庭的信。后来父母给我写了一封回信,这让我深深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我忽视了父母的辛苦,只觉得他们亏欠我。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欠我的,我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觉得父母给的还不够!我觉得我应该为我的行为负责,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我开始拼命地学习。你很难想象,那时候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怎么会迸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每天晚上熬夜背书,早上比起床铃早半个小时起床,宿舍门刚打开就冲出了宿舍,哪怕是吃饭的时间也在看着书做着题,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用来写作业,课间用来背单词,上个厕所也要带着书去,好像浪费一丁点的时间都有罪。直到一年后,我父亲坐在我的座位上,听着我做演讲。我记得,那一天正好是父亲节。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最有野心的人”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但无人知晓,这个男孩心里的愧疚终于抹平。那个时候的事情都很单纯,想要好成绩,只管努力学习就好,不用讲究方式方法;情窦初开,只管对她好就行,不用在乎颜值家境。不像长大以后,事情繁多复杂,时间紧迫,要找一个事半功倍的方法才能完成。
我似乎太清醒太理智了些,我总是想要看到一件事的最长远的利益。这适合做一名商人,不适合谈理想。有时候认为这种想法很危险,自己也是个很危险的人。我还没能找到能让我喜欢到极致的东西。譬如,我喜欢一位异性,但我在不断地审视检讨中发现,我似乎并不是真正喜欢,我更喜欢我自己一些。我能对她说各种甜言蜜语,聊天南海北,谈人生理想,可是对于行动,我似乎不怎么愿意付出。那这是真的喜欢吗?在爱情中,如果两个人都保持的很理智,那这段感情必然是长久不了的,必须要有一个先疯掉,才能把另一个拉下水。我迫切的需要一场灾难来告诉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法国作家法郎士写了一本《红百合》,里面写道:“一个女子如果出生在比较幸福美满的家庭,婚后的生活也比较甜蜜,到三十岁的时候连一场大病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她对人生的认识注定是肤浅的。”我认为,这句话对整个人类都适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法郎士这样具有一定的深度,很大一部分思想较深的人都会产生厌世心理,他们需要一些接地气的、简单快乐的灵魂的救赎。比如胡适先生和他的妻子江东秀。
或许前进的姿态不应该是小心翼翼的,但这路上任何一个陷阱都可能致我们于死地。如果疯不掉,那就先假装疯掉,可能在这半路上,就找到了那个陪你一起疯一起跳下陷阱的人,或许在这路上,就能真正疯掉,可能这才是真正“最有野心”的方式。
2021.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