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自己读书的青葱岁月,还是授人以渔的教师生涯,我都是不安分的。时常憧憬象牙塔外的五光十色。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
在AR工作的第一天是忙乱的。
我的顶头上司,发动机国产化项目组组长,是曾给我面试的汉斯,来自奥地利的青年才俊,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可惜,不会汉语。不然,完全可以在面试的时候问我:“吾与徐公孰美?”我必然脱口而出:“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项目组的同事我却是第一次见,清一色的金发碧眼,Thomas、Robert、Daniel、 Michael、Stefan、Philipp ……一顿狂轰滥炸,末了我一个都对不上号。 生产线、试装间、解析室、台架测试间之类的就更陌生了。 影印文案材料和发送会议邀请的邮件倒是轻车熟路。但却因为粗心大意,常把部长们搞得一头雾水。
最2的一次是给物流部部长的会议邀请时间发成了8 pm 。刘部长倒是接收了, 但打了个问题:Dear Ms. Lu, 为什么这么晚开会啊。我这个汗颜啊,赶紧追加一封邮件更正错误,写道:I´m so sorry. Make a mistake. It´s 8 AM. 我闭眼都能想象到50后的刘部长在邮件那头无奈而痛苦的表情——青年人真是大不如前了。
因为公司在开发区,进到市区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到家都得将近六点。
老爸最近常亲自下厨做菜, 老妈更是幸福溢于言表。看来,他们对我的新工作很满意,因为我又以他们为圆心24小时旋转了。
“工作稳定下来,就要考虑找个对象啦。”老陆忽然说道。
不知道是我太饿了,还是老陆的话过于突然,我当即就把刚嚼了两下的小炸虾吞了下去。
“呀,虾皮好像卡在喉咙里了。”我道。
“咽块儿馒头。”我妈说。
“下去没?”老陆说。
“还在那儿。”我痛苦地答道。
两个馒头下去了,我只觉得喉咙更疼了,甚至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要不去医院吧。”我边说边穿外套。一脸痛苦。
“昊天上次嗓子卡了鱼刺,去医院被医生宰了二百块儿。你这虾皮根本不用上医院,明天可能就好了。”在老李看来,我就是那种被苍蝇踹一脚就感觉自己要死掉的主,且事实证明我every time 都是虚张声势,所以她这次也认定 nothing serious。
“唉, 老李,虾皮沾在喉咙上,喝点粥也许会管用。你把中午剩的粥热一碗给希希试试。”
我痛快地喝了口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去医院了。
可是,小米粥竟然奏效了。
“让你闹得,我饭都没吃好!”老陆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在单位吃饭也这么狼吞虎咽么,谁家女孩儿像你这么吃饭?”老李附和道。
这种情况下,我都默默地等待暴风雨过去,不反驳不插嘴不吭声。
虽然,我是个不拘小节的助理,常常犯些小错误,但鉴于我是发动机国产化项目组唯一的female,汉斯还是对我不离不弃,提前结束了我的试用期。在祝贺我正式成为AR一员的同时,汉斯也对我提出了一个明确的要求--- 给何Linda道歉。
这就好像先给个蜜枣,再赏一记响亮的耳光。
汉斯也是有理有据,说何Linda跟部长投诉不敢接我的电话,因为我总对她颐指气使的。
德国人真是没脑子啊,一个试用期还没过的项目组小助理怎么可能去给部长助理找麻烦?她不给我气受,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再者,消除误解的方法难道不应该是和我沟通么,却直接告到部长那里,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恶妇,而她又是多么楚楚可怜似的。
虽然我心里委屈,但还是给何Linda发了深表歉意的邮件,总不能为一桩朽木,放弃一片森林。我道歉,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需要这份工作, 需要留在AR, 需要留在家乡, 需要留在以老爸老妈为圆心的生活里。
已经忘记了那天我是否偷偷地躲在卫生间里哭过,但无论如何办公室里没有人觉察到我的异样。
我开始同情,每个伪装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