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君子淡如水,岁久情愈真”,“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由古至今,关于友情的诗词有太多太多,关于友情的故事也有太多太多……
君子相交淡若水,折花赠春,桃李杯酒。
俞伯牙抱琴而来,而知音已不在。伯牙悲痛欲绝,摔破自己心爱的琴,挑断琴弦,终生不复弹琴。
世事翻云覆雨,人活一世,遇见的人无数,真正的友谊又有多少呢?那些无关乎身份、地位,春风得意时的相互支持,天涯沦落时的不离不弃,才是岁月霜雪淬砺出的最纯洁的花朵,才是真正的友谊。
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里有一篇荀巨伯,写汉桓帝时代,颖川人荀巨伯远道去探望生病的朋友。正赶上胡人攻打朋友所在的郡城。朋友对荀巨伯说:“我今天死定了,你赶快跑吧。”巨伯说:“我远道而来,就是来看望你的,现在遇到危险让我扔下你跑掉,这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吗?”胡人攻破城池,来到这里,看见荀巨伯说:“大军到来,满城的人都逃走了,你是何人,还留在这里?”巨伯说:“我的朋友身患重病,我怎么能将他一个人丢下不管呢?你们不要伤害他,我愿意替我的朋友去死。”这群胡兵听了这话很受震动,相互嘀咕道:“我们是无义之师,侵占了有道义的国家啊。”于是悄悄退出了这座郡城。荀巨伯这种高尚的行为,拯救了全郡的百姓。
南朝史学家范晔《后汉书·独行列传》里有一篇《范式传》,其中有一段范式与朋友元伯的生死交情,后人编为《素车白马》,成为友情的最高境界。
范式,字巨卿,河南金乡人。年少时在太学读书,和汝南人张劭结为好友。张劭字元伯。后来两人一起请假回家。归途中范式对元伯说:“我过两年应该返校,将要到你家拜访你的父母,看看你的孩子。”于是两人商定了日期。两年后,这个日期将到,元伯把详情告诉了母亲,请母亲备办酒食等待范式的到来。母亲说:“你们俩分别了两年,相隔千里之远,虽分手时有约,怎么就相信人家不是随口一说呢?”元伯回答说:“范巨卿是个讲信用的人,一定不会违背当初之约的。”母亲说,“如果这样,我给你们酿酒。”到了约定日期,范式果然就到了,到上房拜见了元伯的父母,并开怀畅饮,尽欢而别。
范式当了郡功曹。后来张元伯患了重疾,同郡的朋友郅君章、殷子征早晚间伺候他。元伯临终,叹息道:“遗憾的是见不到我的死友了!”子征说:“我和君章对你尽心尽力,我们不是你的死友吗,你还要找谁?”元伯说:“你们两位只是我的生友,山阳范巨卿才是我的死友。”不久元伯病终。
人间永隔,夜来幽梦,唯有泪千行。
一天,范式忽然在梦中见到元伯戴顶黑帽垂着帽缨拖着鞋子呼喊他说:“巨卿,我在某日已去,应该在某时下葬,你若没有忘记我,难道不能赶来看看我吗?”范式恍然梦醒,悲伤叹息流泪,把梦告诉了郡太守,请假去奔丧。太守虽然心里不相信,又不忍心再伤范式的心,于是就允准了。
范式穿上给朋友送葬的丧服,驱车千里奔丧。范式还没到达,灵柩已经开始出发。到了墓穴,将要埋葬,而棺柩老是落不到墓穴中。元伯母亲抚摸着棺柩说:“元伯,莫非你还有心愿未了吗?”于是在墓穴旁停了好一会儿,只见远远有素车白马,一路号哭而来。元伯母亲说:“一定是范巨卿了。”巨卿到后,哭着叩拜灵柩说:“元伯呀,你可以走了,你我死生殊途,从此永诀了。”来参加葬礼的许多人,都感动的抹泪。范式于是牵起引棺柩的大绳,棺柩才向前移动。范式于是留在元伯墓地旁为他守墓,给他修坟种树。做完这些之后才离去。
这篇小故事虽然有《聊斋》中人鬼情未了的意味,但每每读来,范式与张元伯超越生死的真挚友情,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患难见真情,可堪托死生。如果说他们的友情让人感叹不已,张千载对文天祥的高尚情谊,更是千百年来所少见的。
“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饿死真吾志,梦中行采薇。”
抗元英雄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号文山,吉州吉水人。在强敌入侵、国土沦陷、生灵涂炭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举兵抗敌。南宋小朝廷已岌岌可危,他倾尽家财为军费,征集兵员一直在福建、江西、广东一带坚持抗战,甚至皇帝都投降了,他却说“君降,臣不降”,用生命验证“社稷为重君为轻”的书生理想。
庐陵张千载与文天祥是好友。文天祥在朝中做官地位显赫时,多次征召他出仕做官,他都不就任。及文天祥在南方兵败被俘,元军押解他从广州北上。到吉安城下,张千载来见他,说:“丞相到燕京去,我也去燕京。”于是寓居在关押文天祥附近的地方,天天送好饭菜侍奉文天祥。文天祥被关在燕京三年,张千载相陪三年。文天祥始终不屈服,元世祖下诏书召他进朝,问他:“你还有什么愿望?”文天祥回答:“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元世祖无可奈何,下诏赐死。文天祥临刑前面南而拜,从容就义。“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十六字血书,真千古绝唱。文天祥受刑后,张千载收殓他的骸骨背回吉安,交给文的家人埋葬。
千秋家国梦,落日故人情。我们都佩服文天祥英勇无畏,可敬可佩,而张千载对朋友的高尚情谊,更是义薄云天,他们的爱国情感,报国之志,生死交情,千载之下,依然令人感慨不已。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生活在薄凉世间,知己是一份无法替代的温情。最珍贵的情感,在经过时间沧桑之后,会越发闪烁人性的光辉。
人生在世,若真得一知己,是今生难得修来的福气,值得好好珍惜。
读书至此,仿佛听见五柳先生悠悠地叹息: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人生何求?一茶、一书、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