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女人在我心中凸升为山丘安插的一面小红旗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她话说得掷地有声,像擦炮。“bang”哋一声,石破天惊。圈里人说,为母则刚呀,为母则刚呀。我才细细翻开群里的聊天记录品味韦女人说的话。这女人,变了。不,成长了。
我已然记得08年,我,韦女人,老周,海子,刘女人,覃八五六个人毕业三年以后的相聚。那时除了我是两手空空回去相聚外,她们都端有爱情,色味俱全地摊在酒桌上。这真是缘分的奇观啊,我们五六个人脾气相似,趣味相投。就覃八家说的黄段子,出租车说的小黄书,韦女人都很使劲。她搜罗了她平生所遇,又珍藏半生经典,一股脑地侃出来。那晚我们很开心,六个人挤一辆TAXI,摇摇晃晃像天上人间。
南宁的冬天噢,只是江浙的十月,还不大冷。不像我漂泊了四年的甬城,一入冬就哆嗦哆嗦地冷起来,胸在无形中被冻小了一号,待到春天才能伸展开来。南宁就不一样啊,四季如春。即便冬天,也是十三里桃花开的气候,稍稍寒俏。这适合韦女人,移动公司的职员。小西装,三角巾,腮红,眼,睑,鼻,嘴简单粉扑一下就能把冬扛住了。
韦女人好呀,一毕业就进了移动。规规矩矩地在移动公司结了婚生了子。她狠,婚是留在三十四岁那年结的。大学男同学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为韦女人心生忧虑。怕其嫁不出去哦,他说会白养了一栅栏的猪。那是准备给韦女人作礼的。我忒男同学,难道你背个土猪参加人家婚礼啊?男同学潸潸然说得杀猪卖了打红包啊。就那个电话,让我想起了大学期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个帅的男生恋爱。
不久韦女人群里官宣婚讯,也就男同学打来电话半年后吧。韦女人就将自己嫁掉了,这让我很吃惊。我搬房的速度还不及她结婚的速度呐。她真嫁了,嫁给一个面相和身姿都挺笔直的男人。那时“女人帮”除我没嚷着要吃喜糖外,其她闺蜜都像搬着小凳子坐等。她们对友谊的热枕已然超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样子。这与当初身在婚姻围城内蹲厕都想逃出去的我有差距。
我没给韦女人勇往直前助威呐喊,对婚姻没那份热枕。我尚在张牙舞爪地策划逃离呢。怎么能劝我姐妹纵身火海?这不是我的作风,但劝姐妹不婚,也不是我的作风。每个人都应该享有不同的人生体验。是在婚姻中甜蜜如斯,抑或操起板凳搞得鸡飞狗跳,还是挺着大肚子招摇过市,那都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我们得成全“经历”。
后来和韦女人聊,我们三观雷同。只是都更怀念大学时的青涩时光。
韦女人说大学毕业,她的初恋远行。她就决定分了,不分谁还能保证山高水长。她的果断是“啪”的一声,爽脆的很。我们问还做朋友么?她说当然,那个准婆婆后来就是把她当朋友的。逢年过节还给她寄礼物呢,这让我们好生羡慕。
我们都觉得韦女人坦荡啊,可她说也难过。浪费了两筒纸巾,吃了南宁一条街的螺蛳粉。特别是和初恋吃过的美食街,她说吃着吃着眼泪就掺到碗里,还得在同伴面前装逼,螺蛳粉辣出来的。
这真是被少年情焦灼了的青春。毕业了,各散东西。韦女人回忆建政路的臭豆腐好好吃,三块钱一碗就吃出深情来。臭水沟的螺蛳粉量大,调料随意加。我和老周好几次在那撞见韦女人和她男朋友,俩人拿着纸巾擦嘴上的辣油。脸上洋溢的快乐像“开往春天的地铁”的巩俐。
我记得大学时韦女人爱穿裙子。乖乖女裙一袭素色。可惜我们校园没有长长的堤案,河柳,荷塘,凉亭。否则韦女人即便没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艳态,也会有采薇依依的恬淡柔情。这女人,被我们学校那一堵堵厚重的墙衬斜了。裙子随着步子左儿右摆之时,她说的桂柳话像一发发子弹,“piu”了出去。佳人不见了。
我还常在宿舍里听到韦女人蹬着高跟鞋上楼的声音,“咯噹,咯噹”地上来。我很长时间都觉得她走路声音令人匪夷所思,就找了时机钻到她宿舍抓她鞋子来看。我擦,她高跟鞋底嵌了金边的呀,难怪声音这么生脆,我牛筋帆布鞋底走不出那样生脆鬼魅的声音来,但可以三步并两步走。
她说我线条粗,我不介意。但她说我大二那一次耍了宝,突厥晕以为我装时,我介意死了。她没有扶我,她一直在笑。这成了每次一聚的泪点,她是见证人,我抵赖不掉。而每次说起,她都还能笑得前俯后仰,损友。
一六年,我们夏天见。我和女儿,老周傍晚时上南宁。韦女人开着她的“宝马”接我们。那晚很周折,为吃一顿鸭肉,跑了郊外。“女人帮”成员整整齐齐地围在一起。柠檬鸭好吃,韦女人脸上闪着光。额头还是很光洁,但头发少了。次日她们送我和女儿去机场,海子和韦女人,各一部车。机场人来人往,我忽然就意识到那次重逢有梁山之情,也有光阴似水的落寞。安检后候机时,女儿问我,这些阿姨都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么?什么时候再回来啊,她好喜欢五六个阿姨睡一起的感觉啊,好热闹。
我伤怀了,地铺,沙发,那晚包裹了我们整个青葱岁月的欢愉。
再一起睡,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