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越长,记忆的匣子就逐渐沾满了灰尘。那里面装的是稀世的奇珍,不可估价,揣的是守口如瓶的思量,沉默温顺。本以为守口如瓶的思量便是不思量,未曾想,这不声不响的思量偏偏更牵肠挂肚。
以前的暑假印象中总是很长。
那时候没有路灯,但树下有宝藏。晚饭后树下纳凉,抬头是满天的繁星,亮晶晶,一闪一闪的。乡下的夜晚特别静谧,大人的蒲扇是标配,旁边还摆上了圆桌,如果还有西瓜放着,对我们小孩来说那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夜晚时分,小孩有的在暗处玩捉迷藏,有的在捉萤火虫。打闹回来后一边吃着西瓜,还在一旁听着大人聊着听不懂的话。
吃完了西瓜,被老人骗去帮他们拔白发,一根白发一毛钱,可他们从来没兑现过承诺。每次都气呼呼的说“骗子”,可下一次还是依旧会被骗,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被那么傻。夜深了,还会有声声的蝉鸣。
那时候去姥姥家,姥姥的口袋里面和枕头下面总是有一堆零钱,我去时,姥姥就把我拉到一旁偷偷地掏给我,我怎么拒绝都不行,还一脸神秘的让我不要告诉我的妈妈。
假期跑回学校,在学校里放自己做的纸风筝,学校的围墙外长了一大片的蒲公英,那可是天然的玩具了。还有等铁圈、纸枪、玻璃珠、英雄卡玩腻了等着开学。
开学了就要开始剪头发了。大家可以聚众玩石子,跳房子。还要贴自制的书皮,家里富余的小伙伴还会去小卖部买塑料材质的来包书。
班委表上是班主任用毛笔写上的名字,那时候竞选班委整个人都是怯怯的,那时候作为班委,是要负责去教室开门的,需要早点到教室开门,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以便确保教室关门。
劳动课上,每个人可以在学校里种小树苗。那时候害怕自己种的树长不大,每天都跑去浇水。雨那时候感觉都下得很大,打雷的时候都躲到床底下,大雨滂沱过后,小树就开始偷偷地发芽。
放学了,在回家半路上,挤进不大的小卖部,买一包小零食,路上边走边吃,走到家里时刚好就吃完了,舔舔手指头,再在裤子上擦擦油。
要是半路遇着有小贩挑着担卖冰棍的话,就会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去,把平时捡的塑料瓶匆忙地抱来换一根老冰棍,一支就很沁人心脾,一支有时候还不够吃。想想那时候的零食可真好吃啊。
在放学回去的路上摔倒了也没事,就近取材在路边拿一种叫“日本草”的植物汁液滴在擦伤的地方,辣过一阵儿等结痂就好了。
那时不懂事会把学校的粉笔偷回家藏起来,回家后画在自家的地板上,虽然是乱涂乱画,却也觉得十分有趣。
黑板幼稚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其他同学的名字又擦掉。藏在课桌的大白兔奶糖来不及吃,就开始化了,粘在课桌上,还有一股奶香,结果引来了蚂蚁。
日子总慢的不像话。
那时候下雨也是好玩的时候。在很小的时候喜欢躲到床底下,对雷声有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会把人吸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长大一点,足够记事的时候,还是爱玩。喜欢跑出去,被母亲叫唤回家然后蹑手蹑脚地回来,还不老实地用手接住屋檐滴落的雨珠,一个、一节、一串,学着武侠小说里的快刀斩,亮剑出鞘。
再大一点,就喜欢听着大雨滂沱的声音在黄昏时分酣睡,没有人打扰,一觉醒来,天气就都变好了。
下雨过后地下的泥沙尘土像都被洗过一样,整齐、干净。风也开始变得很温柔清爽。
现在,一不小心睡了个黄昏觉,突然就醒了,就有一种像小时候一觉醒来突然找不到妈妈的空落落的感觉。
去年春节,我不经意走到村里的小学,那里已经不再是学校了,篮球场中央还有人在晒稻谷,本来四足鼎立的四棵枇杷树现在只剩下一棵了,安静、孤独地站立在那。
地面周围都是枯枝败叶,经年积累了满地的枇杷果,已经开始发黑。教室后面还有两边围墙都长满了植被,杂草四处横生。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园子,年久失修。
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语文老师,他已经认不出我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日常寒暄了一下。
问了问了,问了好多人,连老师都说回不去了。
我已招摇过万河千山,曾踏在峭寒春雨里,行走在暖阳白日里,蓦然回首,却发现有些记忆依旧清晰如昨,只是永远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