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困的睁不开眼睛。非同小可的难以想象的困,体型俨然湖底的鳖。
困到仿佛能够轻而易在天地间撕开一道裂缝,不费吹灰之力捻碎厚实无比的玻璃弹球。甚至说困已从我的脑中溢出,水一般蔓延到床铺,地板,和卧室之外,乃至下渗到楼下不知是谁的邻居家的屋顶,几近将他们淹没。这是几百年几千年也遇之不到的巨困。
然而即便如此,脑仁的某个部位仍像肿胀似的引发一阵阵疼痛。疼痛如山谷间回荡的口哨,不强也不弱,以极为适中的触感让我的神经即不松弛也不过于紧绷。犹如不严重的感冒,不至我于死地的同时也不让我感到生的快活。
如此,我在入睡和清醒的临界处摇摆,在深不见底的梦境与触手可及的现实中交织。
不过我必须做出选择。不然只能是浪费时间。把时间浪费在摇摆不定中同比割腕自杀,罪恶至极。既然无法入睡,那就彻底清醒,即使痛至死亡也无妨,我想。于是我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卫生间里用凉水连续洗脸,直到85%的困意从脑袋里洗出,尾随水流冲入狭窄而黑道的下水道,踪影皆无。
再次回到房间后我把顶灯调暗,屋内变为昏黄色。刚才的痛感也随之减轻。
此时,放在床边的那本托马斯曼的《魔山》像贪睡的猫一样安然不动。周围也无任何异样。我稍开窗户,约两指缝隙,让微薄的风从缝隙处流入。风拂动奶杏色涤纶窗帘,调和室内温度,继而又带来了仿佛硬纸壳般的新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