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课,我不愿在人流中挤挤攘攘,便择了条两侧都是民居的小路。隔着厚厚的墙,隐约传来女人的呵斥声和少年欲压抑吞咽却入不了腹的哭声——若不是人少,我想我是听不到的。即便如此,隔墙的字句也不是字字分明,只分辨出女人怒吼着,叱骂着,用着“你对得起……你对得起……你对得起……吗!”的排比,而少年,应该是一言不发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并不值得驻足。但在无人的小径上,思绪不自禁地远行。或许少年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可能在上学,却不去;也可能早已辍学。或许他是刚被母亲从不远处的网吧提溜回来,也有可能是身上钱财用尽回来讨要。至不济,引得女人——我猜是他母亲,八九不离十地——如此愤怒、痛心,他也该是在月考里被题海淹了个片甲不留。不过这些也可能终究是向相反的那边走,说不定是他母亲工作上遇到了不顺,被上司批评,被同事讨厌,积累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终于把他当成了宣泄口……很多很多,若是列下去,这些可能性编个几万字的小说都够格了。
若从一件不好的事往前推,能引发它的坏的可能不胜枚举。由此,推理它的人也不由地会陷入晦暗的境地,因为目之所及心之所想,无不是漆黑的、扭曲的、令人生恶的。远行的思绪回到起点,说,不该如此。
对,不该如此。
且用最不靠谱却又最靠谱的话——世事无绝对。隔着高不可攀的厚厚障壁,去揣摩臆测那一侧同样鲜活美好的生命,不过是个体对同类个体不可抑制地好奇。但既是揣测,因一点波折或是小小的祸患,便悲伤地、痛苦地、自以为是地把别人的人生臆想得乱七八糟,太过不该。
再退一万步,纵使他或她的人生真如你所想,过往充满着不测风云,风雨交加,你也不该向他或她走过的路看,你得想着未来是怎样的,你得相信它是好的。
你得相信未来是好的。这样你便可往前走,不至于踯躅不前,踯躅不前,便连可能都没有了。纵不好,也不过多一分失望;若不好不坏,欣然地仍可继续;若好,则又平生出一股心满意足,多些气力。佛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心生。”虽然唯心之说实为谬误,但以我观物,必多多少少着上我之色彩的。
隔墙,一堵厚实的心墙,人与人的心隔着肌肤,隔着空气,隔着永无法彻底重合的距离。我想到顾城的诗“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着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或许每个人都走在现实迷宫的小巷里,隔墙想着那边的心事,虽然诗人写诗的本意该不是如此,却也是旁通的。我心心念念地想,并非只是仅仅想告诉你要信有一个好的未来,而是要带着善意,带着对与你同样平等存在的万事万物的爱,去生活。
去越过墙壁,遇见更好的事,遇见更好的人。
(作者:唐帅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