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王城的翠微宫紫宸殿分东西两殿,东殿是国主的寝殿,西殿作御书房之用。此时御书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十二枝凤翅镏金灯盏分列于龙案下手东西两侧,上面点着小儿手臂粗的蜡烛。硕大的紫檀木龙案上摆着一个九莲花开烛台,呈莲花状摆列的九支蜡烛把坐在金丝楠木龙椅上拿着奏章御笔朱批的司马玉龙照得格外分明。他头上嵌着东珠的紫金冠和身上明黄的广袖衮龙袍被照得更加流光溢彩、金光夺目,那金光似要从上面流泻下来。
阖上最后一本奏章,司马玉龙抿了一口盖碗中温热的君山银针,闭着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侍奉在侧的大内总管赵公公立马趋步上前,一甩拂尘,躬身轻声问道:“国主现在可要回内殿安寝?老奴去准备?”
“现在什么时辰了?”司马玉龙不答反问。
赵公公看了看沙漏,恭敬地回答:“禀国主,现在是戌时末,马上要到亥时了。”
“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司马玉龙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他?她?谁?赵公公一愣。但不愧是近身伺候国主的人,人精,一瞬间的怔忡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回禀国主,据派过去贴身伺候的女官翠微回报,白姑娘今日与往常一样,还是看书、练字、作画、养花种草,偶尔练一下刺绣和射箭。”
没有闹。依她那跳脱的性子,着实难为她了,不过也好,为以后做准备,先适应适应。司马玉龙坐直了身子,右手指尖在龙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龙案的一角上摆着古铜兽头熏笼,轻烟缭绕,他的脸隐在飘散出来的如烟似雾的氤氲沉香中,如梦似幻,看不真切。是时候了,该解决了。
主意打定,他站起身,从西面书架的的一个格子中抽出一个细长精致的红木匣子放在龙案上。木匣的漆光亮如镜子,反射出烛光。司马玉龙打开匣子上金黄光亮的锁,掀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明黄色的圆筒,赵公公看了一眼便知那是圣旨。司马玉龙取出一个月前回宫时便拟好的圣旨,拿在手上摩挲了几下,神情沉静而严肃。他郑重地将圣旨递给赵公公,吩咐道:“明日辰时末去白府传旨!”
“遵旨!”赵公公赶紧弯腰双手捧过。
“你先退下吧,不用在这里伺候。”
“是!”赵公公躬身后退。
“你亲自去传旨!”刚转过身的赵公公一惊。圣旨一般是由手下的黄门内侍宣读,只有极其重大的事才会要他亲自去,他已经鲜少传旨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这圣旨里的内容……
翌日清晨,些许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射进白府的书房,一室暖阳,窗外廊下的画眉叫得清脆又欢悦,屋里新采摘修剪的白百合娇艳欲滴、晓露犹垂,简洁明亮的书房里香气馥郁。
靠窗的红木桌案上耸立着一个深褐色笔挂,上面由长及短并排挂着三支粗细不一的狼毫笔。笔挂旁摆着一个印着高山流水的白瓷笔筒,笔筒中参差不齐地插着几支笔毫干燥的狼毫笔。笔挂下方的白瓷笔搁上靠着两只粗细不同、笔尖湿润的羊毫笔。笔搁侧边置一方跪羊砚台,里面是刚研磨好的新墨,还带着丝丝墨香。砚台边上放着一个画着山水的白瓷笔洗,里面盛着大半缸水,已被墨水染得乌黑一团。桌案正中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宣纸的上端被一条细长的绿玉镇纸压着,白珊珊正端坐在书案后执笔挥毫。
她今日穿得及其素雅又随意,内穿一件白色平袖交领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暗绣兰花对襟背心,下着一袭白底绣绿萼梅马面裙,湖蓝色腰封上系着一根淡紫色宫绦,宫绦上坠着淡绿色玉质禁步,禁步下端的黄色穗子长及地面。一头乌云随意绾了个慵妆髻,一绺青丝垂在胸前,头上仅插了一支白玉兰簪子盘发,别无他物。左手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手镯,整个人看起来天生丽质,清雅脱俗而又端庄娴静。
她沐浴在和煦的晨光下,端坐在红木椅上,坐得端庄笔挺,稳稳当当。她面容恬淡从容,臻首微垂,左手轻轻压住宣纸,右手紧握一支深褐色狼毫笔,轻转皓腕,笔走游龙,宣纸上一匹健硕的枣红马昂首嘶鸣,马蹄扬尘,似乎要从纸上驰骋而出。两个多月了,她现在已经能够不骄不躁、心平气和地作画了。
翠微捧上一杯热茶,柔声询问:“小姐今日可要射箭?可要奴婢先去准备?”
“不必了,我若要去,自会知会你。”她执笔挥毫,头也不抬。她现在也能平和地跟翠微说话了。国主对她还真是“关怀备至”,抽调了御林军围住府邸不说,又调拨了几名老成的宫女过来日夜贴身“伺候”,这翠微便是几人之首。罢了,“伺候”就“伺候”吧,她没什么可背人的。
“小姐!小姐!”白府的丫鬟云裳人尚未进来,慌里慌张的喊声已经传了进来。云裳是白府的大丫鬟,最是伶俐周全,从未行差踏错,是以白珊珊让她贴身伺候。她今日如此失态,必有大事。果然待她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后,还不及喘口气,就指着门外说:“圣旨!圣旨到!”,歇了口气,接着说:“大内总管赵公公亲自传旨,请您速去前厅接旨!”
终于来了。她也不急,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又继续垂首作画,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告诉管家,备下香案,我随后就到。”
见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云裳狐疑地低声唤了一句“小姐?”
“不急。”她继续在纸上添上最后几笔草地,云裳只好先出去传话。
“小姐,赵总管极少亲自传旨。”翠微实在忍不住,恭敬地出声提醒。
“好了!”画完最后一笔,白珊珊优雅而又利落地收了笔,置于笔搁之上,“走吧”。
“小姐,不先更衣梳妆?”翠微打量了她一番,小心翼翼地适时提醒,这身打扮也着实太随意了。
“不必了!”白珊珊说完迈步出了书房,两个丫鬟紧随其后。
白珊珊到了大厅,见厅中香案已摆好。宫里来人阵仗很大,十几个统一绿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内侍站了两排,个个屏气凝神、目不斜视,这便是黄门内侍了。一个戴着紫色银边帽子、着紫色圆领蝙蝠衫、手持拂尘、背微弓、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长者众星捧月地站在前面,这必是大内总管赵公公。
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喘,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白府众人惴惴不安。两个月前,小姐突然被国主派人“护送”回京,一到府门口,圣旨就来了,将小姐软禁于府中,接着就来了一队御林军,说是奉旨日夜看守,最后宫里还调派了几名宫女过来,说奉旨贴身伺候小姐。圣旨中对小姐身犯何罪只字未提,小姐也闭口不言。如今国主回宫已经一个月了,既不放人,也不惩处,就这么关着,不闻不问,好像忘了这个人。阖府上下终日惶恐不安,整个白府笼罩在一片乌云中。现在大内总管亲自来传旨,大家担心国主这是要重惩小姐,个个捏了把汗。
众人正等得心焦,一见白珊珊出来,都长舒一口气。赵总管面上并无任何不豫之色,不愧为伺候两朝国主的近侍!白珊珊暗赞。
“白小姐,请跪接圣旨”赵总管没有一丝倨傲,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白府一屋子人在白珊珊的带领下乌泱泱跪了一地。赵总管身后的一个内侍双手捧过一个明黄色的圆筒,赵总管揭下圆筒一端的封漆,恭敬地从筒中取出圣旨,缓缓展开,用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庄重宣读:
“奉天承运国主,诏曰:
白氏珊珊,地华缨绂,门着勋庸,端方识礼,忠孝之至,事君闾巷,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实为良佐,堪配中宫。兹仰承王太后懿命,立为王后,谨告太庙,命以册宝,正位中宫。钦此!”
这,这是要立王后?!不是降罪?随着最后一声尖细而悠长的“钦此”收声,一屋子人都惊愕不已,半晌没回过神。本担心国主是要降旨重惩小姐,甚至祸及整个白府,没想到竟是这样。
赵总管躬身对跪着的白珊珊说道:“恭喜白小姐,万千之喜啊,请接旨吧!”他把对折的圣旨双手平举到白珊珊面前,面色如常,毫无谄媚之意。
白珊珊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也不伸手去接圣旨。
“小姐!”跪在后面的翠微低声唤了一句,白珊珊依旧不动声色。另一边的云裳在后面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白珊珊却仍旧冷着脸,一动不动,既不说话,也不接旨,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赵总管不愧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立马笑着温和地说:“白小姐想是一时高兴坏了,不知如何自处。你们谁来替白小姐接下圣旨啊?”
“我来!”跪在一旁的管家已从震惊中回过神,为防止小姐触怒龙颜,他自告奋勇上前接旨。
白珊珊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尖细而绵长的“国主驾到!”一屋子人陷入震惊,尤其是白府的下人。这辈子还没见过国主,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是立后诏书又是国主亲临,这,这。好在因为接旨,人都到了,还全跪着没起来,这会儿不至于慌乱。
司马玉龙缓步走了进来,是游历民间时的那身富贵公子模样,一身素衣,一把折扇,玉树临风,云淡风轻。他身后跟着四个小黄门,两个带刀侍卫,是轻车简从了。
还好,来得正是时候,司马玉龙看到圣旨还在赵公公手中,心中暗忖。昨夜他特意吩咐赵公公辰时末来宣旨,就是盘算着这个时辰他已下早朝,可以不紧不慢地更衣再过来,掐算得刚刚好。
“参见国主!”赵公公领着一众黄门内侍率先跪下。
“参见国主!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白府众人激动地齐呼着叩拜。白珊珊淡漠地看了司马玉龙一眼,也叩拜下去,只是没有高呼。
“平身!”司马玉龙右手掌心向上一抬。
“谢国主!”一屋子人齐刷刷起身。黑压压的一群人让司马玉龙有一丝不适,他迅速扫了一眼人群中一脸冷漠的白珊珊,知道被自己猜中了,暗自叹了一口气。
“尔等全都退下!”声音不大,但说不出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遵从。
“是!”赵总管双手将圣旨置于上手的桌案上,躬身垂首领着内侍们无声地退下,白府下人自觉跟上,大家都明白这个“尔等”包括谁,不包括谁。
云裳不放心,犹犹豫豫的,退到门口还一步三回头,被翠微一把拉走。翠微还贴心地带上了大门,看得司马玉龙暗自摇头。
屋内就剩下二人,安静得可怕。谁也不开口,就那么盯着对方。白珊珊冷漠倔强,桀骜不驯,司马玉龙面无表情,不辨悲喜。气氛很冷,幸亏没有旁人,不然肯定被吓坏。
对峙了半晌,终是司马玉龙先服软,他暗暗叹了口气,边朝白珊珊走过去,边娇宠地说道:“好了,还生气呢?那么久没见,你就这么迎接我?”语气温软亲昵得让人心尖发颤。他走到白珊珊面前,伸出手想去拉她,却被赌气地甩开。
白珊珊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开口,就是倔强地咬着唇盯着他。
司马玉龙来之前已经料想到了她的反应,也作好了“受气”的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气性。唉,谁叫自己先让她受委屈,惹她生气呢?只能好好哄哄。
“好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笑容温柔,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讨好,谁叫他有错在先呢?
白珊珊仍是咬着唇不说话,眼中带着倔强,带着哀怨,还带点委屈,终于蹦出一句:“你关我!”满腔的委屈,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呃,我”,司马玉龙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保护你。”
“那你就把我关起来?!”气头上的小女子提高了嗓音。
“你胆子那么大,做那么危险的事,我要是不赶紧把你关起来,你还要做更危险的事怎么办?你是不是打算跟叶麟同归于尽?”司马玉龙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一下。
“那你就关我!还派兵围困,不准我出门!”白珊珊揪着不放,有点不讲理了。
“呃,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我要是不派兵守着,你肯定跑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我又不在你身边保护你,怎么办?”司马玉龙耐着性子解释。
“你还派宫女监视我,吃饭、睡觉都跟着!”白珊珊有点咬牙切齿。
“我这不是担心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就让她们照顾你。我还能随时知道你每天做些什么。”这是真心话。
白珊珊知他甚深,自然明白他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如今又放下身段儿耐心跟自己解释,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气了。何况两个多月没见,她是真的想他,可嘴上却依旧不服软,就是想跟他无理取闹,跟他撒娇,想看他哄自己,“那还是我的错喽?你关我,我还得谢你?”
“不敢,不敢!”司马玉龙已听出她的语气有所缓和。
“你关我多久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呃,这”刚松一口气,司马玉龙又陷入“危机”,“呃,差不多,两个月吧”说完他自己都心虚。
“六十九天!”果不其然,她的嗓门又提高了。加上回京路上的时间,她有八十多天没见到他了,以前从没分开这么久。
“呃”,原来这么久了,司马玉龙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回来多久了?”
“呃,大概,一,个月。”他感觉陷阱就在前面,又不得不跳。
“三十三天!”白珊珊语气中的不满愈加明显。
司马玉龙一向对自己的口才很有自信,可在白珊珊面前却常常变得笨嘴拙舌。
“你回来都三十三天了,也不放我出去!又不管我!”自己都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累。好在算他有心,翠微时不时“一个不小心说漏嘴”,透露一点他的消息。
“我,还不是想先把屠龙会彻底处理干净,等安全了再亲自来接你出去吗?我刚料理完立马就来看你了,接你出去。”司马玉龙边说边偷看她的神色。
对于他无微不至的呵护,白珊珊内心既甜蜜又感动。司马玉龙看她已不再冷着脸,知道她发泄完了,气消了。他心里也明白,白珊珊不会真生他的气,只是一时觉得委屈,想要发泄,或者说,是撒个娇,所以他也就由着她,哄着她。
见她不再那么抗拒自己了,司马玉龙一步上前,扶住她的双臂,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别闹了,嗯?”语气柔情似水。然后左手揽过她的腰,拉过她贴着自己,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淡淡馨香,右手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鬓发,认真而又温柔地说道:“珊珊,危险的事我来做就好,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你父母的仇我也替你报了,从今往后,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地躲在我背后即可,再也不要为我涉险了,嗯?”他就那么深深地看进她眼睛里去,满眼星辰。
白珊珊觉得自己要沉溺在他满眼的柔情蜜意里了,自己总是拿他没办法。看他那么有诚意地软语哄自己,不为难他了。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骂自己没出息,软绵绵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幽怨而又娇嗔地开了口:“你就仗着我喜欢你,舍不得生你的气,就会欺负我!”完了完了,自己被他宠坏了,恃宠而骄,无理取闹了。
司马玉龙见她终于发泄完了,乖顺了,笑着把人按进怀里,用宠溺又带点诱哄的口吻说:“那你就欺负回去,欺负我一辈子!”
“你是国主,谁敢欺负你啊?”白珊珊伏在司马玉龙胸口,瓮声瓮气地撒着娇。
“除了你,谁都不准欺负我。”司马玉龙咧着嘴开了口。
“哼!”她不再说话了,只是环着他的腰,安安静静地窝在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八十多天没见他了。
腻歪了一会儿,白珊珊离开司马玉龙的怀抱,这才得闲好好看看他。方才他一进门,她就发现他瘦了,憔悴了,这会儿抚上他的脸,满眼心疼地问道:“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
“那你以后天天管着我,盯着我吃饭,盯着我睡觉,好不好?”司马玉龙顺势覆住脸上的手。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她这双握剑的手终于恢复成柔软细腻的纤纤玉手了。
“谁要管你啊?”白珊珊撅着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握得更紧,她也懒得挣扎了。
“你不管我谁管我?”这男人一副理直气壮又带点无赖的口气。
“谁爱管谁管!”白珊珊心里一百个愿意,嘴上却不服输,被他惯坏了。
司马玉龙瞟到被冷落在桌上的圣旨,装出一副严肃的口吻说:“我圣旨都下了,你不管谁管?”
“我还没接旨呢。再说,抗旨的事我又不是没干过。”想起那次抗旨,白珊珊又有底气了,
“那也晚了。圣旨已下,就是昭告天下了,谁还敢娶你啊?谁敢抢我的人?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嗯?”司马玉龙左手环着她的杨柳腰再次将人圈进怀里紧贴自己胸前,右手挑起她的下巴。偏这男人一点不让人觉得轻佻。
“我,我逃婚!”白珊珊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嘴硬,往后缩着脖子躲避男人炽热又诱惑的眼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给你抓回来!”司马玉龙装腔作势的话语有多凶狠,眼神就有多温柔。
“你,你仗势欺人,以势压人,你强抢民女!”白珊珊无力地控诉。
“我只抢你一个!”此刻的司马玉龙在白珊珊眼里有点市井无赖的样子了。
“你耍无赖!”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答应做我的王后!”
“谁答应你了?”
“是谁说天涯海角一定陪着我的?”
“忘了!”
“我可没忘!”
……
屋里郎情妾意,屋外提心吊胆,一群人暗暗祈求小姐收敛一下脾气,千万不要惹怒这尊“深不可测”、“反复无常”的大神,以免惹祸上身、殃及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