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强,田径队的,专攻110米栏。那天在体育馆外撞翻了钢琴系的林小雨,她抱着乐谱摔得梨花带雨,我第一反应是扶她,第二反应是——这姑娘腿长惊人,弹钢琴浪费了。
"对不起啊,我..."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拂了拂琴谱上的灰尘,眼神冷得能冻住跑道:"下次看路。"高跟鞋踩着我心尖走了,留下一地破碎的尊严。
琴房在训练馆隔壁。那晚我偷偷溜进去,想看她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十指如风。门虚掩着,月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林小雨穿着白衬衫黑裙子,侧脸像刀削的瓷。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我突然懂了为什么有人会把音乐比作流水——那声音不是弹出来的,是长出来的,像春笋破土,像晨露坠地。
"看够了没?"她突然转头,钢琴戛然而止。我尴尬地咳嗽,"那个...你弹得真好,像下雨。"她嗤笑:"像尿床吧。"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后来我们总在琴房外碰面。她总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我总穿着钉鞋叮叮当当。有天她堵住我:"你故意的吧?"我摊手:"跑道就那么宽。"她突然凑近,我闻见她发间的橙花香,"再跟着我,就把你当错音弹碎。"
运动会那天,我跨最后一个栏时听见观众席传来钢琴协奏。冲线瞬间,我看见林小雨站在电子琴前,乐谱架上贴着我的号码。颁奖时她递来金牌,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降E大调的胜利。"我握住她冰凉的手:"要不你弹,我来踩节奏?"
我们开始在凌晨四点的校园跑步。她把谱子夹在 clipboard 上,我每跨一步就是个降半音,跑到湖边刚好完成一曲《野蜂飞舞》。"你这是在拆钢琴。"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喘着气:"那你弹得我膝盖都软了。"
后来她去维也纳深造,我在奥运预选赛折戟。视频通话里她说:"降E大调适合告别,但更适合重逢。"屏幕那头,维也纳的晨光正在她发梢流淌。
现在我在体校教小孩跨栏,林小雨的演奏会在国家大剧院。上周她发来新专辑,封面上她穿着我退役时的队服,背景是跑道。我给她发了张钉鞋特写:"下次巡演,我当伴舞。"
她回复了三个音符emoji。我笑着把专辑放进老式CD机,秒针走到第三首时,我听见熟悉的呼吸声——那是我们在跑道上并肩奔跑的节奏,永远的降E大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