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离婚时我正在晨练,感觉脑袋“嗡”一下的,只是稍后便很快从惊讶、好奇以及连几许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欣喜中平复了。她曾是我魂牵梦萦的人,是我默默地爱了十几年的人,而对她的爱更是我快四十年来最大的心痛。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变成了风淡云轻。只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一个个宛如故人般从记忆深处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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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是我们那个省级重点高中里少有的女学霸。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每次考试都能在几乎被男生统治的理科班中名列前茅。仅此一点就足以让老师和同学对她另眼相看,更何况她性格开朗、活泼,嘴角时常挂着浅笑,没有一点儿学霸的清高和冷淡。所以,她悄悄地成了我们班不少男生心中的女神。
和自带光环的她相比,我似乎太过于普通了。虽然身材高大,相貌尚可,但是在学习至上的学生时代,我那有些低调的成绩,让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她有过任何联系。直到那次英语会考之前,她对我可能也就停留只是认识的状态,我想。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英语学习上的特困户,所以即使是小小的会考也让我紧张得不行。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会考时居然安排了女学霸坐在我旁边。考试时候,本来就心虚的我一看学霸提着笔在卷子上不停地“沙沙沙”,心越来越紧张了,脑袋就像短路了样连最常见单词都半天想不起意思。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了,我的心逐渐缩成了一团,到后来提笔的手都开始抖了。突然,我的胳膊被人用手戳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小纸条“嗖”地飞了过来:居然是英语答案!是她给我的。我赶紧偷偷展开来奋笔疾书……
后来成绩出来了,向来羞于见人的英语成绩居然得了个A。得知成绩后,我偷偷地瞅了下正在听课的她:扎着马尾的她皮肤白皙,两只大大地眼睛就像两汪深不见底地的潭,小巧的嘴巴可爱的上翘着,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于是她 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而我的心也就那么一寸一寸地越来越柔软了。此后我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她,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真正让我沦陷的是高考前。那时候临近高考,大家开始互赠毕业留言。本来只是偷偷欣赏的我,在看到她写给我的、字里行间满是欣赏和爱意的留言时欣喜若狂,有一种天上掉馅饼且刚好砸在我头上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她也对我有好感呀!原来并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没事儿了就把那个留言本翻出来偷偷地看,每天晚上睡觉前也会找出来看上一遍又一遍,然后压到我的枕头下面,躺上去睡觉的时候就那样想着她可爱的模样,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如果说之前我对她的喜欢只是悄悄萌动的话,那么这次之后就是凶猛生长,以至于最后泛滥成灾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成绩还算可以的我考了一所距离家很近的“211工程”大学,而她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南方某著名医科大学的本硕连读班。那个时候单纯的我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终于可以逃离高考的重压,全心全意的去喜欢她了。我觉得只要我们彼此喜欢,一切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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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后我辗转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然后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就给她写了第一封信。从那后就一发不可收的每周一封,四年大学几乎从未间断过。在那个主要靠书信交流的年代,理工科的我,一直不擅于文字表达自己的我,居然能写出那么多让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情意绵绵的信,而且常常写着写着把自己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是啊,我那么喜欢她,以至于自己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儿,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想说给她听,而内心深处所有的快乐、哀伤也都想告诉她,春天里开的第一朵花,新发的第一个芽,班上女孩儿看我时眼眸里闪烁的羞怯的情愫……我都想告诉她,在我心里她就是另一个自己,虽然天各一方,但是我坚信她肯定懂我。
大学里,我收到过她两次圣诞贺卡,只是在贺卡上写了聊聊数语的祝福,并没有再单独写只言片语。有时电话里问起时候她总是说她忙,说她功课紧张、学习压力大,等,虽然心里有时也会有些不满和怨气,但是每次只要一听到她在电话里对我的各种关心,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各种不快都会烟消云散。我想她肯定喜欢我,就像我喜欢她一样,虽然我们从没有明确过什么关系,但是我一直拿她当我的女朋友,并一直设法让自己像一个男人一样去保护、照顾她,虽然当时还不到二十的我连自己都常常照顾不好。
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从一个同学那里听说了我心爱的女孩的家庭情况:她父早年一次意外腿受了伤,因此干不了重活儿,也没法出外谋生。而她母亲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是女人,何况她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所以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艰难。而她母亲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性格也变得暴躁异常,经常和她父亲吵架,骂他父亲没用……从小就学习特别好的她,曾经几次差点儿退学,跌跌撞撞念完高中已经不错了,上大学更加奢侈了。所以她经常课外兼职打工,想方设法挣钱…… 得知这一切后我哭了,为她,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多的心酸。同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去照顾她,帮她分担重压!
于是,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去玩乐,而是去了省城打工,在一家汽车厂做暑假工。 那个工作甭提做得有多艰难,多辛苦!四十多度的车间,我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弄那些铁玩意儿,满身的汗就像刚冲澡了一样,眼睛都没法睁,因为汗水一直往下流啊流,整个车间就像桑拿房一样,让我常常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晕过去。虽然农村长大的我从小到大没少吃苦,但是这样的苦真的有点儿吃不消。所以开始的前一周我一次次的想放弃,可是想到她,想到本来暑假工就不好找,工资还算可以的更难找,于是我就硬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等到快开学的时候,已经干了一月多的我领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1000元!到手后我立马收拾东西坐车去了她家,把已经被自己快要捏出水来的一沓钱给了她,让她拿去交学费!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我,她母亲挤过来接过钱,连说谢谢,说正愁学费不够呢,夸我是个好娃娃!她在她母亲的指点下开始给我做饭,是我们那特别传统的地方待客饭——哨子面。那一顿饭我吃得心花怒放,看着一年大学生活后变得漂亮、洋气了很多的她不停地叮嘱我多吃点,多吃点,我的心里像盛满了蜜一样。而饭后她居然主动提出来说和我去渭河边转转,我激动得结巴着连说:“好,好,好啊!”
夏天傍晚的渭河边凉风习习,河水清澈见底,我俩肩并肩走在并不怎么平坦的石子儿路上,柔声细语的说着各自在学校里的见闻,以后的打算,说到高兴处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我发现我们居然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和兴趣,非常投机、默契。而我不管说什么,她总是给我一个足以把我融化的微笑,让向来在她跟前拘谨的我居然找到了指点江山的自信!那是我和她之间最美好的,被我称之为“心灵碰撞”的散步,也是我追爱模式的新起点。
开学的时候,比我走得早的她被我护送着上了火车,而一转身回家时候却被父亲一顿训斥。因为我告诉他我弄丢了自己打工的钱,而为学费发愁的父亲被我气得愁眉苦脸,到处找着借学费,可我顾不上心疼父亲,只顾着自己内心巨大的幸福和满足。大二、大三暑假我都去了那个汽车厂,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只是为了应付父亲也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钱做学费,别的给她,没少被父母骂,因为他们怀疑我被汽车厂骗了。
为了在平常补贴她,从从大二开学后就我开始不顾学业的繁重,常见缝插针地做一些兼职,挣点外快攒下来邮寄给她。有时候实在没钱了,就从自己可怜的生活费里扣给她,为了她我曾长期把自己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五块钱以内。那个时候虽然物价没有现在这么贵,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小伙来说,一天不到五块钱的饭菜真的杯水车薪,经常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我精神上是愉悦的,虽然她和我很少联系,但是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有我。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因为我上的大学距离家里不远,所以回家的频率比较高,尤其是每逢夏收和秋收的时候。而我在帮我父母干活的空隙经常会偷偷溜去她家,帮她母亲干农活,什么收麦子、玉米,摘苹果,给苹果树喷农药、给地里撒肥料等等,我都干过。她妈经常一看见我来就笑得合不拢嘴,我也喜在眉梢。
3
就这样,我一直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方式去爱她,去保护她,而她呢也给我打电话,但是不多。电话里她经常把我叫哥,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让我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她再打钱了。可她越是这样我越不忍心,越设法去照顾她。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却让我感觉特别幸福的流逝着,大四第二学期,已经开始找工作的我目标明确的想去她上学的城市。因为我学的专业专业非常好,找工作很容易,所以去她身边和她在一起是对我来说指日可待。
可是就在我确定下目标单位打电话想告诉她这一喜讯的时候,却一次次被她们宿舍的同学告知她不在。我心里纳闷,就问其中一个女孩儿她去哪里了?对方告诉我她和她男友在外面同居,很少回宿舍!!!什么?男朋友?同居??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或者脑袋出问题了产生了幻听。又一次次地问那个女孩是不是搞错了?她男朋友不是我吗?结果却被对方气呼呼骂了句“神经病”后挂掉了。
挂了电话后,我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是我的初恋,是我拼尽了全力、花尽了心思、费劲了精力去爱的女生呀!她怎么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还同居??天,我想都不敢想。我使劲的捏自己的脸,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脑袋稍微清醒点后我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询问她女儿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妈说她不知道,年轻人的事儿她不懂。完了还问我什么时候再去她家?她准备买几个猪崽子养着,可是猪圈还没弄好……
极不甘心的我最后又多方打听,才得知原来她早已经有手机了,只是没告诉我而已!!那个时候手机还是一件比较奢侈的物件,我五味杂陈的拨通了她的号码,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说是。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你也没问过我呀!我说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不懂吗?她说我一直拿你当哥哥,兄妹之情还有啥不懂的?……我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我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不信她心里一点儿也没我,更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我想也许因为之前我没有直言自己的一番心思让她有所误会吧。果真如此的话,轻易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于是,我选择去了那个企业的分公司,在与她所在的地方相邻的城市。我想这样不远不近也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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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后,工作特别忙也特别累,可是我依旧忙里偷空跟她联系一下,并且直言自己喜欢她,准备正式追求她。并告诉她,我已经上班了,单位挺不错的,我一定可以给她一个很好的未来,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她只是笑笑,说我真傻!说我这样的好男生肯定可以找个好女孩的。我以为她介意自己已和男友同居,便赶紧表态她什么样我都喜欢,都爱。她却只是笑笑便不再言语。
等我领了工作后的第一份工资后,立马去金店给她买了一条价格不菲的项链。刚毕业的我囊中羞涩,买完那条项链后又给父母打了些钱,留给自己的钱都不够一月的伙食费。可是想到已经约她在咖啡厅见面,我就顾不上这些了。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眼前立马一亮。都说大学是最好的美容院,的确如此!我看着已经出落得时尚、漂亮的她,已经看不出一丁点农家孩子的痕迹的她,已经在说话也时不时透着南方味儿的她,心里柔软成一片海。尤其是看她接过我的项链一脸惊喜的对着镜子比试了半天,夸好漂亮,说我真好,说谢谢我……我的心都化了,被她。而之前对她一股脑的怀疑、怨气,甚至连她已有男朋友的事实都顾不上想了,没办法,我对她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心甘情愿的沦陷。
从那后我又开始隔三差五的跟她联系,过段时间还会去看她,虽然有时候她说忙或者不在。另外我还在逢年过节时给她父母打电话、买东西,有时候还会给些钱,经常比对我父母还上心,而她的父母也都一一笑纳,对我赞不绝口。我就像个被老师夸赞的差等生一样,自己给自己找到了晋升的希望。
就这样,不知不觉她研究生就毕业了,我想是不是该守得云开日出了?可是就在我还琢磨着她到底有没有爱上我的时候,却被同学告知:她要结婚了!!!新郎是一个知名医院领导亲戚的孩子,研究生毕业的她以后就在那个医院工作。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在上班,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了,被同事七手八脚的弄醒后我感觉简直是五雷轰顶!不会吧?她怎么可能要和别人结婚呢?她可是我朝思暮想的新娘呀!是那个经常对我浅笑、嘘寒问暖的女生呀!是不是谁搞错了?还是故意和我开玩笑?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大家都疯了吗?!我颤抖着一再拨打她的电话,却被反复告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停机。” 又急又气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跟谁说?
于是一个人把车疯了样开着找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瓶一瓶的喝酒,边哭边喝,那个时候我真希望我喝的不是酒,而是毒药,直接死掉算了!感觉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窝囊和傻蛋的男人了,反正我活着也是一个笑话,还不如一了百了。就这样,我喝啊喝啊,到后来人事不省了 ……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了,单位派一个刚毕业的女孩来照顾我。她告诉我,我酒驾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所幸只是胳膊骨折,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大事儿,让我安心养身体!并说期间我父母多次打电话过来她都没敢接,让我赶紧给回个电话。
和父母接通电话后,听着母亲在那边担心的各种盘问,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心里也突然非常后怕:幸亏我没有大事儿,也幸亏我还活着,不然我那年迈的父母可怎么办呢?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含辛茹苦拉扯我这么大,还指望我养老呢,我可不能让他们再担惊受怕了。虽然一想到那个行将出家的女生我的全身都会颤抖,但是身为人子的我不想再犯傻了。我得好好活着!
后来在那个女同事的精心照顾下我很快就出院了,而她得知我的事情后大为感动,觉得我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继而心生爱慕,而我也被她的温柔、能干、体贴所打动,后来她就成了我的老婆,我们的女儿现在已经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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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其实结婚的前几年她依旧深深地藏在我心灵的最深处,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入我梦中,而我一想起时依旧会不知不觉的伤心、难过。我一直觉得她是爱我的,相信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她一直是我心中的挚爱,任谁也代替不了。 如果没有那次中学同学的聚会,我想我现在肯定还深深地爱着她。
那次春节回老家,几个久未谋面的高中同学聚在一起。大家边喝酒边聊,喝着喝着喝大了,有个铁哥们突然无比伤感的问我们:“你们还记得那个XX吗?听说她现在可厉害了,已经是知名的妇科专家了。想当初高考前她还给我留言簿上留言了,我还以为她喜欢我,好家伙,我如获至宝,后来没少给她献殷勤呀!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听他的话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了,喉咙半天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嘴里的“XX”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又是一番要死要活的卖醉,只是再没有开车耍疯,而是一个人悄悄的,发泄了一下,以此祭奠自己的青春。酒醒后我整个人也清醒了。在对她如痴如醉的爱中,我已经太累太辛苦了,的确应该歇歇了。我想是应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爱自己的老婆、孩子了。从那后,她再也没有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人生真的就像在走迷宫,你一步步的摸索,一步步的尝试,却永远也不清楚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就像我当初一无所有,连吃饭都困难,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正直、善良和过硬的专业能力,已经成了我们单位的二把手,也是单位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前途大好。在这个一线的大城市我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两套房,一辆车,而年迈的父母也被我从老家接过来一起生活了。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
对于她,我感觉自己已经谈不上爱或者恨了。马上就要四十的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也平和了很多。至于她离婚,我已经不想知道原委了,更不想再介入其中了, 以后的我们就做两条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吧,各自安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