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三小时的飞行途中,手机关机了,书放包里,包放在行李架上。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我想像着,这是一个平行的世界。在这里,我和我爸爸重逢,这三个小时便是一生,有人在半睡半醒中度过;有人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有人在痛苦中迎来新生命……外面熙熙攘攘。
我和爸爸并排坐着,我想和他聊着天度过这时间。
我问他:
“爸爸,你走的时候痛吗?持续多长时间?”
“爸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走了?还是并不知道?”
“爸爸,我们回家后你有感觉到吗?”
“爸爸,如果当时我们在场,你想说什么?你想对我们说点什么?想对我说点什么?”
“爸爸,我写过一封信给你,当时你还在,想让星星带给你,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交给你。我非常后悔,我应该把信亲手给你的,和自己的爸爸说真心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爸爸,我是想谢谢你,谢谢你生养了我,努力供养我,给我生命和见识世界的力量。”
“爸爸,我好遗憾啊,我好像都没有做过饭给你吃。想带你去台湾旅行也还没有成行。你一直也没有戒掉烟,我也从没买过烟给你。想给你买一套体面的西装,也还没有去做。你还没有去我的新房子住过呢!好多次,我们走在外面,你走得太慢,我都没有等等你……”
“爸爸,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我们全家在平台上睡,你每晚都讲故事给我们听,当时我好惊叹,故事怎么这么有意思?爸爸怎么记得这么多故事?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夏天像丰茂的原始森林,神秘、清香、幽深……我永远记得这感受。”
“爸爸,小时候我很仰慕你的,觉得你非常有知识,什么都懂。我问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说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叫《上下五千年》,我后来一直在找这本书,在我的感觉里,这应该是一本包罗万象的世间奇书。现在我读了不少书,但那本也许不存在的书一直在我心里闪着金光。”
“爸爸,如果不够时间,我没有收到你的心里话,你收到我的心里话,我也满足了。”
“爸爸,我在那封信里,告诉你,我爱你,爸爸,谢谢你!这句话,想让你收到,我爱你。”
三小时很快过去,我重新回到我的世界。
爸爸说了什么?那段记忆都消失了。
但是,我知道。爸爸还在,只是我们不再相见。